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苏墨被全息手机的震动声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由于用力过猛，右膝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苏墨双手死死掐住右膝，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这该死的痛感，四年多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严重了许多。

他快速拿起手机，一个五年未见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李督教。

“苏墨，十点来学院一趟。”李督教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冷漠，“关于你父亲的事。”

“好，我会准时到！”苏墨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通讯切断，苏墨坐在床上，透过水晶窗望向街对面。

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正在循环播放“曙光2.0”进化药剂的宣传片。画面中，年轻人奔跑跳跃，每个少年都充满活力。广告语在天空中闪烁:“曙光2.0--开启你的超凡人生!”

而他却永远停留在了“曙光1.0”带来的噩梦里，右腿残废，既没有获得超凡的力量，也没能像正常人那样，完全成为一个普通人。

苏墨微跛着来到异武学院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四年多了，这是他退学后第一次回来，巨大的全息校徽在阳光下闪烁。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操场传来的训练口号让苏墨脚步微顿。他不由自主望向训练场。

数以百计的学员，正在练习基础拳法，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拳都带着破空声。

最前排的几名学员拳风已经隐隐泛白，他们正专注地，一拳一拳打在测力仪器上，动作行云流水。

“142KG、146KG、144.....”听着仪器提示声，看样子，那几人很快就能突破150KG力量阶段了。

“怀念吗?”

“外练筋骨皮，筋脉三境:舒筋、强脉、化脉。当力量达到150KG注入进化药剂，则可以破入舒筋境。”李督教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

这位苏墨曾经心生敬仰的导师，五十岁上下，寸头，左眼下角有一道疤。

“他们比起你当年差多了，当年的你，这个时候已经是200KG的力量了。李督教的目光扫过苏墨的右腿，“可惜了！”

苏墨沉默地跟着李督教穿过训练场。来到了办公楼大门，“跟我来，院长要见你。”

院长办公室的门上，刻着繁复的筋脉纹路，那是达到“化筋”大成境界的标志。

满头银发的赵院长，正在翻阅一份文件，见有人进来，缓缓抬头。

“苏墨，好久不见了。”赵院长抬头，眼神中带着审视，“听说你现在在便利店工作?”

苏墨的习惯性的摸着右腿:“是的，赵院长。今天休息。”

赵院长微微点头，随后将一份文件推过桌面，“补签了这个，你的腿伤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包括曙光科技最新研发的涅槃药剂。”

苏墨接过文件，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份事故确认书，标题赫然写着《关于苏志鸿交通事故的最终认定》。

他手指捏紧了文件边缘。四年前那个雨夜，父亲驾驶的悬浮车从高架桥上坠落，现场没有刹车痕迹，没有机械故障报告，只有一份草草了事的记录。“驾驶员操作失误”。

“我父亲不会犯这种错误。”苏墨声音沙哑道，“他是退伍军人，开了二十年车。”

赵院长叹了口气:“苏墨，人要往前看。难道你要因为固执毁了自己的一生？”他推过一支笔，“签了它，今天就能安排手术。”

苏墨死死的盯着文件，随后看向自己的右腿。“我的人生早就毁了。我认了！至于我父亲的死亡原因，我不认！”

办公室的空气骤然凝固。赵院长眯起眼睛。

“轰--！”的一声，办公桌在化脉境强大的力场下支离破碎。

“看来退学四年，你的骨头反而更硬了。”赵院长冷笑一声，突然挥手，“滚出去！”

苏墨拖着右腿，蹒跚着走出了办公室。他的背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一旁的李督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苏墨回到家，墙上贴满了老旧相片，那时的他站姿挺拔，意气风发，父亲搂着他笑得无比灿烂。相框边缘已经有些泛黄，玻璃上落了一层薄灰。

苏墨从床底下拉出一个黑色工具箱，打开检查：消毒液、针线、化妆笔、小刷子......这些都是他晚上工作的工具。

箱子的夹层里，放着一本老旧账本，封面已经泛黄。还有一枚父亲在部队的勋章，正面刻画着一把剑穿过齿轮的图案。

他轻轻抚过账本的边缘，那里有一道暗红色的痕迹，那是四年前父亲的血。这本账本原是父亲记工钱用的，现在却成了苏墨记录“特殊工作”的本子。

收拾妥当，苏墨吞下一片止痛药，然后吃过饭，闭目休息。晚上他需要赶赴另一个工作地。

夜晚的殓尸馆安静得可怕。苏墨戴着口罩，换上白色工作服，走进了值班室。

“三楼，七号入殓室。这是死者资料。家属资料只有一个联系方式，在最下面。”博叔的声音沙哑，“家属正在赶回来，要求完全传统手艺入殓，不要任何科技介入。”

苏墨看了一眼资料，点头致谢。然后走向七号入殓室，当他推开七号室的门时，室内布满了浓重的消毒液气味。还有一团只有他能看到的黑色雾气。

黑雾像某种活物般蠕动，时而凝聚成模糊的人脸，时而散作丝丝缕缕的烟絮，缠绕在尸体周围。

苏墨并未在意，看向中央的台子上躺着一位老人，雪白的头发凌乱不堪，整个面部扭曲，透露着痛苦的表情。

苏墨戴上橡胶手套，取出工具，还有泛黄的账本，他先检查老人的状况。面部肌肉扭曲，嘴角歪斜，这是典型的痛苦死亡特征。他需要先让面部放松，再处理其他细节。

检查过后，苏墨好似自言自语道：“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

“会有点凉。”苏墨轻声说，用棉球蘸取特制溶液，轻轻擦拭老人的面部。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

当苏墨开始按摩老人僵硬的颈部肌肉时，他感觉得到黑色雾气飘荡到了背后，周围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苏墨没有抬头，“别急，我得一步一步来，很快就好。”他再次低语道。

一小时后，老人的面容已经恢复安详。苏墨用细如发丝的针线，缝合了几处不易察觉的细微破损，又用特制的化妆笔修饰肤色。他的手法纯熟，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最后，他拿起一把小梳子，为老人梳理头发。雪白的发丝，在他的指尖变得柔顺服帖，老人恢复了生前慈祥的模样。

“好了。您有没有什么遗言。”苏墨退后一步，恭敬的鞠躬。

就在苏墨话音刚落，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泛黄的账本无风自动，缓缓打开，随后一行字出现在了上面：

“书房第三个抽屉里，有给你准备的嫁妆，是你妈妈留下的，阳台的茉莉花记得浇水，别太难过了......，小雨。”

随着字迹结束，黑色雾气随之消散。只不过在消散时，一缕极淡、几乎透明的白色气息从黑雾中剥离，像晨曦的第一缕光，微弱但纯净。

白气没有实体，却像有意识般钻入苏墨的指尖，顺着血管流动，最终汇聚在他的心脏位置。

对此苏墨置之不理，自从父亲账本能显化亡者遗言开始，他每一个入殓的“客人”临行之际，都会有一缕白气进入他体内。

可这些白气，时至今日对他身体无害也无益。

苏墨看着账本上的文字，犹豫了片刻。他第一次，决定将亡者的遗言告知家属。

他取出全息手机，按照资料上的联系方式，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将那段话一字不差地输入：

您好，我是殓尸馆工作人员。您爷爷留下遗言：“书房第三个抽屉里有给你准备的嫁妆，是你妈妈留下的，阳台的茉莉花记得浇水，别太难过了......，小雨。”

发送键按下的一瞬间，刚刚进入自己体内的那一缕白色，突然流动了起来，像找到了目标一般直奔自己右腿而去。

“这是......”苏墨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右腿。白气在苏墨的伤处盘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受损的部位微微发热。




就在苏墨恍惚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一条新消息：

爷爷以前确实说过，妈妈给我留下了嫁妆，但放在哪连我都不知道啊，天啊！

苏墨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紧接着到来：

我爷爷是夜里去世的，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苏墨震惊地发现，右腿的疼痛竟然减轻了几分，这是四年多来从未有过的事。

我只是转达您爷爷的遗言苏墨回复道，手指因为震惊而微微发抖。节哀顺变

他放下手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腿。这是注入“曙光1.0”进化药剂失败后，他的腿第一次产生反应。那缕白气此刻正缓缓渗入骨髓，修复着四年来所有药物都无法触及的深层损伤。

苏墨突然想起什么，翻开账本最后一页，老人刚刚的遗言消失了。他颤抖的手指，缓缓抚过账本上消失不见的遗言，突然明白了什么。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原来如此......”苏墨喃喃自语，看着手中的账本，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遗言就是亡者执念。执念得不到释放，难怪白气一无是处。这就是你们给我的回报吗？谢谢，谢谢您们！”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泪水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四年多以来的痛苦与绝望，在这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他紧紧抱住账本，像是抱住了所有逝者留给他的最后馈赠。

至于前面二十多页，那里记录着他入殓过的每一位“客人”遗言。粗略估算，至少有上百道白气积存在他体内。如果每一道都能带来这样的修复效果，那么......。

......

一夜未眠，苏墨一直在家里发着遗言短信，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遗言短信，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微微颤抖。

“最后一条遗言！”他对自己说，按下了发送键。

几乎是同时，体内最后一道白气，再次涌向右腿伤处。苏墨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右膝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不是受伤时的剧痛，而是肌肉纤维重新生长的灼热感。

前后上百道白气渗入骨髓，治疗着右腿。当最后一道白气耗尽时，苏墨颤抖着撑起身子，试探性地迈出一步，右腿的疼痛竟奇迹般减轻了近五分之一！

他踉跄着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看到自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光彩。那双眼睛不再死气沉沉，而是闪烁着五年前在异武学院时的锋芒。

“还得再装一段时间瘸子。”他轻声自语，然后穿好衣服，朝着便利店赶去。

苏墨坐在收银台后的小凳上，轻轻揉捏右膝。盯着墙上的全息钟，下午四点十分，他应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便利店的自动门滑开，提示声也随之响起：“欢迎光临！”

一个穿着黑色纳米防护服的男子，走进了便利店。他一如既往的走向冰柜，拿起了能量饮料。随后把饮料砸在柜台上。

“喂，瘸子！结账！”

苏墨慢慢站起来，扫码，收款，动作一丝不苟。

“你们这种老式便利店就该淘汰了。”男人晃了晃手腕上的支付环，他讥讽道：“连个全息收银都没有，还要浪费钱，人工操作。”

随着蓝光一闪，“叮”的一声，屏幕上显示价格：28源币。

苏墨从抽屉里取出两枚硬币递给他：“这是您的找零点，祝您生活愉快。”

男子没有接，习惯性的目光扫过苏墨右腿，嘴角那抹冷笑。自从在这便利店工作，他每天都看得到。

苏墨的指尖在柜台下微微发抖。重复道：“祝您生活愉快。”

男子嗤笑一声，两枚硬币孤零零地躺在柜台上，“什么东西，我要是你，自杀得了，非要活得不像个人！”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砰！”

男子突然飞出去撞碎了货架。苏墨震惊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着黑色战术服的年轻女子，右臂戴着军徽臂章，腰间别着制式手枪和军用匕首。

“小.....”苏墨面露苦涩，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男子胸口的纳米纤维正在崩解：“你知不知道我是......”

“聒噪。”女子一个箭步上前，军靴重重踏在男子胸口。

苏墨瞳孔骤缩，在女子出手的瞬间，他清晰地感知到空气流动的微妙变化，仿佛能预判她每一个动作的轨迹。

“纳米毒丝！”男子突然狞笑着拍向腰间，数十根金属细丝弹射而出。

苏墨本能地想出手，却见女子闪电般抽出匕首，在身前划出一道银光。那些金属线全部被精准切断。

“咔嚓！”随着女子一个肘击，男子的防护面罩应声碎裂。他喷血跪倒，这些与他神经连接的武器被毁，直接重创了中枢神经。

“滚。”女子冷冷道。

当男子狼狈逃走后，便利店里安静得可怕。苏墨和女子隔着收银台对视。

“你的腿......”女子刚开口，就被门口的男声打断。

“小芊，该走了。”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刚收到消息，等会会有军方大人物来曙光城。”

苏墨认出了对方，曙光科技的三公子周奕。

“苏学长，好久不见啊。”周奕微笑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柜台玻璃。

苏墨紧握双手，声音却异常平静：“周奕，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关于我的一切，刚刚那人应该每天都向你汇报吧？”

周奕的笑容僵了一瞬，瞬间恢复了笑容：“学长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事，我只想告诉你，狸猫做不了太子！”空气瞬间凝固，苏墨直视着周奕的眼睛。

“苏墨，你已经......，华苼也瞎了，异武学院只能安排我和周奕去千钧学院。”魏芊看了一眼苏墨的右腿。

“走吧，小芊，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有要紧事。”

魏芊最后深深看了苏墨一眼，转身离去。就在这时，苏墨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博叔发来的消息：

小苏，三个小时后有个军方加急单子。死者是军方大人物，尽快过来。




军用悬浮车的蓝光，划破了殓尸馆的夜色，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幽蓝的光影。

苏墨戴着口罩，右腿微跛地向门口走去。突然，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阴影中闪出，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他的胸膛。

“身份验证。”领队士兵的机械面甲泛起危险的红光。

苏墨镇定地掏出全息手机，博叔发来的加密通行码，在空中投射出幽蓝纹路。

士兵们稍稍退后半步，但枪口依然保持着警戒姿态。借着微光，他注意到这些士兵，胸甲上都铭刻着闪电与短刀交叉的徽记，那是曙光区边防军的标志。

转过拐角，一号入殓室门外灯火通明。博叔正与一位身着将官制服的男子低声交谈。

周奕和魏芊站在一旁。周奕西装领口的曙光科技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光芒，魏芊仍穿着黑色战术服，腰间却多了一条镶银丝的武装带，显得格外醒目。

两人看到戴着口罩的苏墨，只是诧异的一瞥，毕竟瘸子在曙光区并不少见。

“来了？”博叔沙哑的声音里透着紧张，“记住，死者是军方要员，在场的都是大人物，说话务必谨慎。”

“为什么找我？”苏墨皱眉，“军方不是有自己的入殓师吗？”

话音未落，一号入殓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位肩扛三颗金星的高大军官大步走出，身后跟着周奕的父亲周雄，曙光科技的掌舵人，正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墨。

“因为军方都是纳米入殓。”军官沉声道，目光审视着他，“你就是传统方式入殓师？”

“是的，长官。我叫苏墨。”苏墨微微欠身。

“苏墨！”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周奕一个箭步挡在苏墨面前，脸上写满轻蔑：“一个便利店店员，也配碰将军的遗体？”他转向军官，“闻副将军，我建议使用曙光科技最新研发的分子保存仪......”

闻副将军眉头紧锁：“你们认识？”

“长官，我们以前是同班同学。”魏芊抢先回答，随即转向苏墨，“你怎么成为了入殓师了？”

“为了活下去，”苏墨冷漠道。

魏芊张嘴欲言，可还是止住了。有的话，不适合现在说。

周雄适时插话：“闻副将军，我儿子说的在理。我们曙光科技的分子保存仪，修复精度可达99%。”

“传统方式入殓。”闻副将军斩钉截铁道，“这是陈阳总司令嘱咐的。他坚信只有传统入殓师的双手，才能安抚逝者的灵魂，而不是冷冰冰的机器。”

“苏墨是吧，你进去吧，尽力就行。”

苏墨微微点头，微跛着进入了一号入殓室。

一号入殓室的温度比往常低了十度。苏墨推门时，白霜正从金属台边缘蔓延。寒气布满了整个室内。关上门后，苏墨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军旗。

一团比往常浓郁数十倍的黑雾，从伤口处涌出，在尸体四周盘旋。这团黑雾中夹杂着丝丝寒气，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军人形象。

而台上躺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军人，这位军人的伤势比想象中更严重，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贯穿伤，面部也有多处撕裂。

最让苏墨难以置信的是：遗体的军装领口处，一枚熟悉的勋章微微闪着光，和他父亲留下的那枚一模一样。

苏墨正想取下勋章，环绕尸体四周的黑雾死死的盯着他，四周的温度再次降低。

“我不拿走，我只想看看，这种勋章，我父亲遗物中也有。”随后苏墨打开工具箱夹层，取出了父亲的勋章。

当黑雾看到勋章瞬间，那种警告感荡然无存。

苏墨小心地取下勋章，与父亲的那枚并排放在一起。工艺，材质、纹路完全一致。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苏墨戴上橡胶手套，取出工具，还有泛黄的账本。他开始专心处理遗体。

当最后一处伤口缝合完毕，苏墨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用尽所有技巧，才让将军恢复了威严的仪容。

苏墨看着台上的军人，脸上虽然还有一点点瑕疵，但他已经尽力，做不到完美无瑕。

“好了。您有没有什么遗言。”苏墨退后一步，恭敬的鞠躬。泛黄的账本再次无风自动，在纸面上留下一行行字迹：

「逆呼吸法：外逆内顺，形反意正......」

苏墨如遭雷击。这是“内练一口气”的法门！异武学院只能传授“外练筋骨皮”的功夫，而真正的内练之法，只有那些超级大势力才拥有。

伴随着苏墨默念逆呼吸法的内容，体内一股热流开始跟随着呼吸。按照逆呼吸法的路线缓缓流动。

当逆呼吸法在账本上完整呈现，整个入殓室的空气骤然凝固。

苏墨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摁住。下一秒，那团原本盘旋在遗体周围的黑雾，竟在刹那间剥离出他熟悉的白气。

“这是......？！”

苏墨还未来得及反应，一股浩瀚如渊的白气，从遗体的眉心喷薄而出，与黑雾剥离出来的白气汇集，如星河倾泻，直贯他的天灵！

这股白气，比以前他体内积攒的，强横了何止百倍？

白气进入体内之后，如洪流般冲入右腿受损部位，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震颤、重塑。接着，某种超越血肉的存在开始凝聚白气脉络，

然后多余的白气游走在四肢百脉，其表面流淌着古老的符文，仿佛与某种失传的武道真意共鸣。

“轰--！”

强大的力量，以苏墨为中心开始向四周蔓延。连整个室内的寒气都被这股力量震散。

“噗--！”

苏墨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瞬间苍白。他强忍剧痛，迅速合上了账本。

就在这时，入殓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闻副将军带人闯入，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最终落在苏墨身上。“苏墨，你怎么了？刚才的能量波动......”

“苏墨，你没事吧？”魏芊见他嘴角带血，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可余光瞥见身旁的周奕，脚步一顿，终究没有迈出去。

闻副将军大步走向遗体，见其全身已被冰封，寒霜覆盖。顿时明白，苏墨为何会受伤，必是被冰属性气劲反噬了。

这位铁血军人眼眶微红，扶起了苏墨。郑重地向苏墨敬了一个军礼：“苏墨，谢谢你！总司令说得对，有些事......确实只有传统方式才能做到。”

他看向遗体脸部几处微小的瑕疵，“没有伤疤的军人，不算合格的军人！”

苏墨停止默念逆呼吸法，体内疼痛如潮水般翻涌，但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明白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勋章，沉声道：“闻副将军，您可认识此物？”

闻副将军目光一凝，看清勋章的瞬间，脸色微变：“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是家父......遗物。”苏墨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

一旁的周奕听到这句话，再看到闻副将军的反应，双手猛地攥紧，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闻副将军接过勋章，指尖在剑与齿轮的纹路上摩擦着，双眼闪烁着寒光：“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苏志鸿！”

闻副将军沉默片刻，突然转身对身后军官打了个手势。军官立刻递上一台加密终端。

闻副将军输入指令后，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档案。他盯着其中一页，瞳孔微缩：“苏志鸿，确实是隶属于曙光城边防军。他才退役六年，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

“四年前，他的悬浮车从高架桥上坠落......”他右手指节捏得发白，“他是退伍军人，开了二十年车，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闻副将军每听一句，脸色就阴沉一分。直到苏墨说完了他所知的一切。

“有意思啊，真有意思，我边防军最精锐的退役军人，居然会犯这种‘意外’，”他眼中寒光乍现，按住苏墨的肩膀，力道沉重无比，“你父亲这件事，军方会彻查到底。”

苏墨深吸一口气，右腿不自觉地绷直，这个细微动作被魏芊看在眼里，她睫毛轻颤。

苏墨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郑重地向闻副将军鞠了一躬：“谢谢。”

“你放心，军方会给你一个交代。”闻副将军扶起了苏墨。

“闻副将军，既然遗体已经处理完毕，曙光科技愿意提供最先进的灵柩。”周雄微微一笑，语气恭敬却隐含试探。

闻副将军淡淡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不必了，军方自有安排。”

周雄眼中怒意一闪而逝，但很快恢复如常，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苏墨双眼闪烁了起来，看来军方也在防备着曙光科技啊。

而周奕却脸色难看了起来，军方插手了，事情麻烦了。

离开殓尸馆时，魏芊突然追上苏墨：“你的腿......”夜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露出颈侧一道浅疤。

苏墨看了自己的右腿：“还是老样子，你近些年来可好？”

“我......还好，对不起。用了你的名额去了千钧学院。”魏芊歉意道。

苏墨转身，右腿微跛着走入夜色，“没有什么对不起，你选择了你认为对的，不是错！”苏墨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消失。

魏芊紧咬嘴唇，沉默不语。“你刚刚是不是看错了，他的右腿不是还瘸着吗？”不知何时周奕出现在魏芊身边。

魏芊也微微点头，或许真是自己看错了吧。

就在离开殡仪馆不久，苏墨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体内的白气没了逆呼吸法的牵引，已经在身体内乱窜。

必须得尽快回去，压制住白气，苏墨快速的朝着家里赶去。

独属于曙光科技悬浮车，在城市中飞驰着。悬浮车内，周雄缓缓闭目，呼吸绵长而深沉。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在体内游走。

坐在副驾驶的老者侧目看去，只见周雄的皮肤表面，隐隐浮现出青黑色的纹路，如同蟒蛇的鳞片。

青蟒劲，周家祖传的内练法门，虽只是三品，但在周雄数十年的苦修下，已臻至化境。

老者迟疑道：“那逆呼吸法......真的存在？这世间所有内练法门，只能独修内，而不能兼修外。”

周雄冷哼一声，掌心青气骤然一收，五指猛地攥紧！

“砰！”

车内的气压仿佛瞬间被抽空，车窗玻璃竟微微震颤！

“福伯，若不存在，陈阳那老匹夫，为何顶着莫大的压力，非要传统方式入殓？”周雄眼中寒光闪烁，“他是想，断绝一切科技手段窃取他儿子的记忆！”

“此事不急，进入遗葬的人又不止他儿子一人，遗葬里的东西，我志在必得！”

老者心头一震，不敢再多言。

苏墨跌跌撞撞地冲进家门，反手锁死房门，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喷溅在地板上，竟泛着诡异的乳白色。

“该死......”他咬牙低吼，强撑着盘膝坐下，双手结印，根据记忆运转逆呼吸法。舌尖抵住上颚，开始以特定频率呼吸。

“呼......吸......”气息绵长得不可思议，每次吸气都持续好几秒，呼气却短促至极。更诡异的是腹部运动完全相反，吸气时鼓起，呼气时凹陷。

这便是逆呼吸法的要诀：外逆内顺，形反意正。

随着呼吸节奏建立，吸气时，周身毛孔闭合，体内白气逆行！

呼气时，毛孔张开，浊气排出！

一呼一吸之间，他的身体仿佛化作一座熔炉，体内游走的白气，遵循着特殊的轨迹。 流动在筋脉之中，他想象小腹位置有个漩涡开始旋转。

最初只是微弱的牵扯力，但随着呼吸越来越深长，漩涡转速逐渐加快。那些白气开始向小腹汇聚，苏墨感到小腹渐渐发热，仿佛有团温水在那里荡漾。

“凝！”他心中默念。

所有白气突然快速朝着旋涡汇集。剧痛袭来，整个小腹炙热无比。苏墨咬破嘴唇硬是没出声，鲜血顺着下巴滴到胸口。

就在他几乎要昏厥时，疼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能清晰“看见”自己体内每条经脉的走向，甚至能感知到窗外五米外飞蛾振翅引起的气流变化。

小腹处米粒大小的气旋缓缓转动，将残余的白气一丝丝吸纳进去。每转一圈，气旋就凝实一分，最后竟如实质般在小腹位置自行旋转。

苏墨睁开眼，瞳孔深处有白光一闪而逝。他不明白那气旋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此时的自己，比当初200KG的力量，强了太多太多了。

他试着活动右腿，四年以来，第一次疼痛感不那么明显了。

更奇妙的是此时的呼吸方式。竟然就是逆呼吸法的方式，即使不刻意按照逆呼吸法呼吸，每次吸气仍有微量白气被引入体内，在经脉中运行一圈后归于气璇。

苏墨缓缓站起身，他走到床前，从床底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金属箱。箱子上贴着“异武学院”的标签，那是他退学时唯一带走的东西。

“咔嗒--”

箱子打开，一台小型测力仪器静静躺在其中，表面已经蒙了一层灰。这是学院淘汰的老式测力器，最高只能测量300KG的力量，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足够了。

苏墨深吸一口气，逆呼吸法自主运转，小腹处的气旋微微震颤。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仅仅是握紧右拳，肌肉绷紧，随后猛地轰向测力器的靶心！

“砰——！”

一声闷响，测力器的金属外壳瞬间凹陷，显示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280KG！”

“曾经自己200KG的力量，是没有注入进化药剂的极致力量，230KG的力量，就是真正踏入了舒筋境门槛。”苏墨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但这只是开始。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出拳，而是将手掌轻轻贴在测力器的表面。逆呼吸法运转，白气顺着经脉流动至掌心。

“嗤！”

测力器内部传来一声细微的崩裂声，外壳完好无损，但显示屏显示300KG，一缕青烟从缝隙中飘出。

内劲透体，直接摧毁内部结构！力量应该不止300KG。

苏墨收回手，嘴角微微扬起。外练筋骨皮，追求的是纯粹的力量与破坏。

而内练一口气，却是以内劲御力，直击内部。

窗外曙光科技的标志，依旧在夜色中是那么刺眼，苏墨缓缓咧开嘴角。

泪水无声滑落，却在掉落前被指尖狠狠抹去。曾经的他，从冠绝全校的天才，到被人踩进泥里的“瘸子”。

嘲笑、讽刺、最终他只能隐忍。他只想得知父亲死亡真相。可学院的逼迫他忍不了。

“周奕......”

丹田处的气旋骤然加速，逆呼吸法自主运转，周身空气震颤。

“我回来了！”




曙光区，天空中漂浮着数以千计的能源球，哪怕是深夜依旧灯光璀璨。

异武学院的院长办公室内，赵院长站在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框，目光阴沉地望向曙光区最高的建筑，曙光科技大厦。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赵院长头也不回地说道。

门被推开，周奕快步走入，脸色阴沉。他随手激活了房间的隔音屏障，声音急促：“军方已经开始调查苏志鸿的死因了，闻副将军亲自下令彻查。”

赵院长缓缓转身：“你所做的一切，你父亲知道吗？”

周奕冷笑一声：“他无须知道，有些事，该断则断。”

赵院长沉默片刻，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军方一旦深挖，苏志鸿的死，牵扯太多，要是查出当年......。”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替罪羊。”周奕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一个足够分量的人，来承担所有责任。”

“你想推给谁？”赵院长眯起眼睛。

“李督教。”周奕毫不犹豫地说道，“他是苏墨的导师，也是化脉境高手。只要他认罪，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赵院长的指尖停顿了一下，随后缓缓说道：“李督教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周奕嗤笑一声：“左膀右臂？在利益面前，值几个钱？赵院长，别忘了，当年你可收了我不少好处，如果事情败露，您觉得军方会放过您吗？”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赵院长的脸色逐渐冰冷，最终化作一声长叹：“罢了，就按你说的办。但李督教不会轻易认罪。”

周奕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死人也是可以认罪的。还有那一位也该消失了，我也玩够了。”

清晨六点，苏墨已经站在了便利店的收银台后。他动作娴熟地清点着零钱，将纸币按面额排列整齐，硬币分类放入小格子中。

他依旧还是那个“瘸子”。

“小苏，这么早就来了？”徐叔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两袋新鲜面包，热气腾腾的香气立刻填满了小店。

“反正也睡不着。”苏墨接过面包，开始往货架上摆放。他的手指精准地捏住每个面包的包装边缘，确保不会留下指纹印。

徐叔眯起眼睛打量他：“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啊。”

“可能是最近睡得比较踏实。”苏墨轻描淡写地回答，心里清楚这是逆呼吸法带来的变化。每分每秒都在强化他的身体。只不过正常吸入的白气，微乎其微。

“欢迎光临!”第一批早班工人陆续进来。苏墨熟练地操作着收银机，眼睛却不时瞥向挂在墙上的小电视。

新闻正在播放曙光区的早间要闻，但没有任何关于军方调查父亲案件的消息。

“小伙子，这个加热一下。”一位满脸倦容的建筑工人递过来一份速食便当。

“好的，请稍等。”苏墨接过便当，转身放入微波炉。在等待的三十秒里，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如何得到更多的白气。

曙光科技几乎垄断了整个曙光区的入殓业务，传统入殓师很难接触到尸体，除了那些为钱不富裕的人，还有坚持传统方式的老人。

通过昨晚吸收那位将军的白气，苏墨意识到，异武者体内的白气更为充沛。

“您的便当，小心烫。”苏墨将加热好的便当递给顾客，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上午十点，便利店迎来短暂的空闲期。苏墨靠在柜台边，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博叔的号码。

“博叔，是我。”电话接通后，苏墨压低声音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小苏，有啥事，”

“我想打听点事。”苏墨的眼睛紧盯着门口，“博叔，除了殓尸馆，哪里还能接触更多的逝者？”

“你疯了吗？”博叔的声音突然提高，又迅速压低，“你这是要抢曙光科技的业务啊。”

苏墨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柜台：“一定有办法的。父亲以前说过，有些组织还在坚持传统入殓。”

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叹息声：“你父亲告诉过你千机垒的事吗？”

“千机垒？”苏墨皱眉，这个名字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听着，这不是电话里能说的事。”博叔的声音变得极其谨慎，“今晚八点，老城区的忘忧茶馆，找穿灰色长衫的茶艺师，说你要清明雨前茶。”

苏墨刚想追问，便利店的迎客声再次响起，一位顾客走了进来。他只能匆匆应道：“明白了，博叔。”

挂断电话，苏墨调整表情迎向顾客：“您好，需要点什么？”

中午十二点，便利店迎来了客流高峰。苏墨忙得不可开交。收银、补货、清理货架，动作精准得像一台机器。徐叔从后厨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先吃饭吧，我来看会儿店。”徐叔把其中一碗递给苏墨。

面汤上飘着翠绿的葱花和几片薄薄的牛肉，香气扑鼻。苏墨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他接过碗，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徐叔笑着摇头，“你们年轻人不容易啊。”

苏墨含糊地应了一声，思绪却在思索着博叔说的话。千机垒是什么组织？为什么父亲从未提起？这个组织能帮他接触到更多死者吗？

下午三点，便利店再次安静下来。苏墨趁着空闲时间整理货架，将商品排列得整整齐齐。墙上的老旧电视，突然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异武学院著名导师李炎督教，今早在住所意外身亡。据曙光科技初步调查，死因为心脏骤停......”

苏墨的手停在半空，一罐饮料掉落在地。

这怎么可能，苏墨难以置信的看着新闻，这也太巧合了吧。军方介入调查，李督教就死了。

“小苏，发什么呆呢？”徐叔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没什么，这位李督教曾经是我的导师......人生真是无常。”苏墨勉强笑了笑，继续盯着新闻。

新闻中继续介绍着李督教，在任教期间的历程，可一直到新闻结束，自己的名字还有华苼的名字，都没有出现过。

“等等......华苼！”苏墨瞬间瞳孔急骤收缩。

“徐叔，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苏墨立刻转身离去。

便利店斜对面阴影里，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看着苏墨离去的背影。“三少爷，苏墨已经离开了便利店，看样子应该是去找华苼了。”

“很好，跟上去，让他亲眼看着华苼......怎么死！”




苏墨站在“华氏盲人按摩”的招牌下，抬头看了看这间藏在巷子里的小店。招牌已经褪色，玻璃门上贴着“专业推拿，舒筋活络”的字样。

他推门而入，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欢迎光临，请问是按摩还是？”柜台后的年轻人抬起头，灰白的双眼精准“看”向苏墨，声音戛然而止。

当年十个人注入曙光1.0，自己瘸了。而这位当初能打出180KG力量，仅次于自己的天才，也瞎了双眼，这么多年来灰白的双眼，没有闭合过一次。

“好久不见，瞎子。”苏墨轻声说。“你这儿除了按摩，还提供啥？”

华苼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哟，瞧你这话说的，我这还有别的服务，我们的大天才瘸子要不要试试？怎么，腿瘸了才想起来找老同学按摩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张嘴欠。”苏墨忍不住笑了，“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需要别的服务。”

华苼从柜台后绕出来，动作流畅得不像盲人。他比苏墨矮半个头，身材精瘦，黑色短发下是一张总是带着戏谑表情的脸。他伸手在苏墨肩膀上拍了拍：“跟我来，VIP包间伺候。”

所谓的VIP包间不过是后面一间稍大的房间，摆着两张按摩床。华苼关上门，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你也一直被人跟踪？”

“嗯”苏墨点头，“两个街区外就甩掉了尾巴，但他应该很快会找到这里。”

华苼叹了口气，摸索着在墙上一按，房间的某个隐蔽角落亮起一盏红灯。“屏蔽装置，能干扰监听十五分钟。”他转向苏墨，“说吧，找我什么事？不会真需要别的服务吧？”

“李督教死了。你看到新闻没有？”苏墨直视华苼那双灰白的眼睛，“军方介入彻查我父亲的死因，他就死了。”

华苼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抓住苏墨的右腿，手指精准地按在几个穴位上。苏墨闷哼一声，但没有躲开。

“你的腿......”华苼皱眉，“伤势只好了五成，但气脉通了。有意思......”他松开手，“你注入了曙光科技的涅槃药剂了？”

苏墨微微摇头，“曙光1.0进化药剂，废了我们两个，你认为注入涅槃药剂，我们......还能活吗？”

“你还在怀疑当年我们注入的曙光1.0有问题。”华苼起身看向窗外，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

“不是怀疑，而是坚信！进入千钧学院的先决条件之一，是舒筋境之前力量达到180-200KG。而当年只有你和我达到。只有我们废了，周奕才有机会。”苏墨郑重的说道。

“或许吧，这些年来，你我不方便联系，都是李督教传送消息......”华苼话音未落。

“砰--！”

玻璃门被一股巨力撞碎，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道魁梧的身影踏入店内，地面微微震颤。那人身高近两米，肌肉虬结，双臂青筋暴起，每一步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华苼灰白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微微下沉，摆出战斗姿态。

“你果然来了，”魁梧壮汉咧嘴一笑，目光锁定华苼，“我接到的命令是打死你。”

“打死我？”华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就凭你！”

与此同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另一道白衣男子缓步走入。此人身材修长，面容冷峻，双臂肌肉线条流畅，双手骨节粗大、太阳穴微微鼓起，由此可见，此人已经踏入外练第一境，舒筋境。

“苏墨，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白衣男子冷冷开口道。

苏墨缓缓站起身，右腿微微发力，确认伤势不影响战斗后，平静道：“华苼，监视你的人，可比监视我的人强多了。”

“那是必须的，一人一个？”华苼话音刚落，苏墨已经冲向了白衣男子。“好，一人一个，速战速决！”

“狂妄！”白衣男子冷哼一声，猛然踏步前冲，地面砖石瞬间崩裂，一拳直轰苏墨面门！

这一拳，纯粹的力量爆发，空气被挤压出爆鸣声，拳风如刀！

苏墨眼神一凝，体内内劲瞬间流转，右拳紧握，不退反进，同样一拳迎上！

“砰--！”

双拳相撞，气浪炸开，整间店铺的玻璃制品瞬间粉碎！

白衣男子瞳孔一缩，他这一拳足有300KG的力量，感觉打在棉花上一样。

“内练？”他惊疑不定。

苏墨被震退五步，却未答话，拳势陡然一变。内劲如潮水般涌入手臂，肌肉纤维在瞬间绷紧、爆发！

“轰--！”

第二拳对撞，白衣男子闷哼一声，竟被震退两步，手臂发麻！

“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

苏墨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欺身而上，拳、肘、膝，每一击都带着内劲的穿透力，虽不如外练高手的力量刚猛，但内劲却能透过肌肉，直击筋骨！

另一边，华苼与魁梧壮汉的战斗同样激烈。

两人都是200KG的力量级别，拳脚碰撞间，空气震荡，柜台、墙壁在交战中不断崩裂。

“一个瞎子，动作倒是挺快！”壮汉怒吼，一记重拳砸向华苼胸口。

华苼侧身闪避，右手如毒蛇般探出，精准扣住对方手腕，借力一拉，膝盖猛顶对方腹部！

“砰！”

壮汉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但很快稳住身形，狞笑道：“就这点本事？”

华苼冷笑：“对付你，够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提速，身形如鬼魅般贴近，拳风呼啸，每一击都直指对方关节、穴位！

两人激战正酣，而苏墨与白衣男子的对决也进入白热化。

“你怎么可能拥有内练法门！”白衣男子惊怒，双臂肌肉鼓胀，力量再度攀升，一拳轰向苏墨胸口！

苏墨眼神一冷，内劲瞬间汇聚于掌心，不闪不避，一掌迎上！

“砰--咔！”

拳掌相撞的瞬间，白衣男子的指骨传来细微的碎裂声，他脸色骤变，可还未等他反应，苏墨的内劲已如浪潮般层层叠进，猛然爆发！

“轰！”

白衣男子整条手臂被震得发麻，踉跄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的腿竟然好了！”他惊怒交加。

苏墨没有废话，身形一闪，瞬间逼近，一记手刀直切对方咽喉！

白衣男子仓促格挡，可苏墨的攻势连绵不绝，内劲透体而入，他的防御逐渐崩溃。

“砰！”

最终，苏墨一记鞭腿扫中对方头颅，白衣男子闷哼一声，当场毙命，重重撞碎墙壁，摔入街巷之中。

与此同时，华苼的战斗也接近尾声。

魁梧壮汉的攻势虽猛，但华苼的战斗风格诡异多变，专攻弱点，最终抓住对方一个破绽，一记肘击狠狠砸在其太阳穴上！

“咚--！”

壮汉双眼一翻，轰然倒地。

华苼甩了甩手，冷笑道：“200KG？不过如此。”

华苼走过来，低声道：“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得立刻离开。”

苏墨微微点头，“先去殓尸馆，希望来得及。”两人迅速从后门离开。




苏墨和华苼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朝着殓尸馆的方向疾行。华苼虽然目不能视，但动作却比常人还要敏捷，仿佛黑暗中的幽灵。

“你觉得李督教的死，是不是他们所为？”华苼低声问道，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军方刚介入调查，他就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苏墨不自觉地握紧拳头，“你忘了我说过，关于我父亲事故认定书了吗？”

替罪羊，掩盖真相！

两人拐过最后一个街角，殓尸馆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与往常不同，此刻的殡仪馆灯火通明，数辆印有曙光科技标志的悬浮车停在门口，身着制服的安保人员在周围巡逻。

“看来他们已经开始了。”苏墨眯起眼睛，目光扫过那些安保人员胸前的徽章，那是曙光科技的安保部队。

华苼侧耳倾听片刻，低声道：至少有二十人，都带着武器。我们怎么进去？”

苏墨沉思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工作证：“其实我是入殓师！”

“什么情况，你还搞外快？”华苼惊呼道。

苏墨看着手中的工作证，虽然不知道是否还有效，但眼下只能试一试。

两人刚走到门口，立刻有两名安保人员拦住了他们：“站住，这里已经被曙光科技接管，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苏墨镇定地举起工作证：“我是这里的入殓师，这瞎子是我的助手。”

华苼嘴角抽搐，并未反驳。

安保人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拿起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片刻后，他侧身让开：“进去吧。”

到达四号长廊，苏墨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走廊尽头的入殓室门口。

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李督教的家属，周奕、魏芊，还有异武学院的赵院长。

“准备好了吗？”苏墨低声问道。

华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瘸子和瞎子，绝配。”

随着苏墨两人到来，谈话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周奕第一个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常态：“哟，这不是我们的苏学长和华学长吗？怎么，来送李督教最后一程？”

魏芊站在周奕身旁，目光复杂地看着苏墨，嘴唇微微颤动，却什么也没说。

华苼同样讽刺道:“哎呦喂，这不是当年尿裤子的曙光三太子吗？去了千钧学院，还会不会推同学抵挡异兽，自己保全狗命啊！”

顷刻间，周奕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你们两来做什么？你们已经退学了。”赵院长的声音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李督教曾经是我们的导师，我们来见他最后一面，有什么问题吗？”苏墨平静地说道。

“当然没问题。”周奕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正好，我们正准备提取李督教的记忆碎片，你们可以一起见证。”

苏墨瞳孔微缩。记忆提取是曙光科技最尖端的技术之一，能够从死者大脑中提取出零碎的记忆画面。

但这种技术极不稳定，且对大脑有不可逆的损伤，一直被军方严格管制。

正在此时，长廊里响起脚步声，苏墨转头望去，正是昨天晚上跟博叔闲聊的军官。

“苏墨，你父亲的事，由我全权负责。我叫陆邱。”军官礼貌的说道。

苏墨正欲回应，四号入殓室门缓缓打开。曙光科技的技术人员拿着复杂的仪器，走了出来。

仪器上连接着一根根细如发丝传导纤维，而另一端应该连接着李督教的大脑。随着设备的启动，仪器上的全息投影仪开始工作，模糊的画面逐渐成形。

第一段记忆碎片出现了，完全以李督教的第一视角展开，那是异武学院的训练场，苏墨正在练习拳法，动作如行云流水。

伴随着测试仪器显示屏上“200KG”的数字，训练场上所有人高举双臂，看样子都在振臂高呼。

其中有魏芊，华苼，还有许多许多年轻的面孔，只有周奕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陆邱的瞳孔一缩，全息投影中那个200KG的数字，是那么的耀眼。而画面里那个挥拳的少年，分明还未注入任何进化药剂。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苏墨，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震惊。

画面一转，出现了苏墨的父亲--苏志鸿。他穿着朴素的工装，看其表情应该是正和李督教激烈争吵。

苏墨的大脑，在父亲身影出现的瞬间空白了。记忆碎片里的父亲，比最后相见时胖了不少。

他看见父亲工装袖口沾着机油，那是他修车时沾染上的，每次回家都是这样。看见父亲说话时右眉会不自觉地跳动，那是他情绪激动时才会有的小动作。这些细节像潮水般涌来，苏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苏墨，没事吧？”华苼轻轻的拍着苏墨的肩膀。

下一秒，画面跳转。

雨夜，高架桥。苏墨的呼吸骤然停滞。

一辆悬浮车失控冲出护栏，在空中翻滚，最终砸向地面。火光冲天，黑烟滚滚。车门被暴力撬开，一只手伸出来，死死抓住路边的栏杆，手上沾染着鲜血。

那是苏志鸿的手。

苏墨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他从未亲眼见过父亲死亡的场景，而现在，他看到了。

画面中，苏志鸿艰难地爬出残骸，鲜血顺着额头流下。他喘息着，似乎想要站起来。

但下一秒，一道黑影从侧面逼近。苏志鸿猛地抬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画面戛然而止。

全息投影熄灭，入殓室内陷入死寂。 苏墨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父亲死前，到底看到了谁？

“好了，这些就是李督教生前的记忆。根据记忆投影，杀害你父亲的应该就是李督教。你说是不是，苏墨！”周奕分析道，只不过脸上还是玩味的表情。

“不，这根本不可能，我父亲是化脉境，而四年前李督教只是强脉境。怎么可能杀得了我父亲。”苏墨嘶吼着，他不信李督教会杀他父亲。

魏芊看着情绪失控的苏墨，“苏墨，这是李督教的记忆，怎么会出错。”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苏墨对魏芊的话，置若不闻，一直嘀咕着。

“其实，我们看到的，应该是真的。”陆邱开口说道。“只不过，记忆不但可以提取，还可以植入！”

苏墨听到陆邱的话，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向周奕，眼中寒光四射：“记忆植入......是你们曙光科技干的！”

话音未落，苏墨身形暴起，右拳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直轰周奕胸口。这一拳，他以白气为引，毫无保留。虽未用内劲，看似弱肉无力，但在白气的加持下，随着出拳轨迹，竟产生了音爆声！

“砰--！”

周奕冷笑一声，左手轻描淡写地格挡，掌心突然泛起金属般的青黑色光泽。“咔嚓”一声脆响，周奕指骨瞬间扭曲变形！紧接着一股反震力顺着臂骨传来，周奕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

“这怎么可能，”异口同声的四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整个长廊死寂一片，魏芊捂住嘴倒退两步。目光死死盯着苏墨稳稳落地的右腿，那本该残疾的肢体，此刻正支撑着他正面着她，哪有半分跛的模样！

“你的腿......”赵院长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

陆邱更加震惊，他看过苏墨的资料，16岁时注入曙光1.0进化药剂失败。右腿残废，终身无望踏入外练筋骨皮，因此退学。

而刚刚一拳，至少有300KG的纯粹力量啊。

周奕快速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苏墨，“这怎么可能，你的腿......。”




周奕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缓缓站直身体，周身气息陡然凌厉，青黑色纹路在皮肤下隐现，如同蟒蛇鳞片般闪烁着冷光。

“苏墨，看来你藏得很深啊。”周奕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隐藏了四年，我倒要看看，你这瘸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够了！”陆邱突然厉喝一声，一步踏出，挡在两人之间。强大的力场瞬间爆发，在场众人全部被震退。

“周奕，这里是殓尸馆，不是你们曙光科技的私人领地！”陆邱的声音铿锵有力，“从此刻开始，关于苏志鸿的一切。军方接手了，包括这李督教。”

听闻这话，赵院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奕，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周奕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陆邱，青黑色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但最终，他收敛了气息，冷冷一笑：“陆长官好大的官威啊。不过......”他的目光转向苏墨，“有些事，不是你能管的。”

陆邱转头看着周奕，双眼一眯。“你是在威胁我？看来千钧学院是瞎了眼啊，收了你这种货色。”

“我们走。”周奕转身对魏芊和赵院长说道，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墨一眼，“苏学长，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陆邱才转向苏墨，目光中带着审视：“你的腿......好了？”

苏墨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一号入殓室：“陆长官，我能再看看李督教吗？”

陆邱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去吧，但别太久。军方很快会接管这里。”

苏墨缓步踏入入殓室，华苼紧随其后。室内光线昏暗，李督教的遗体静静躺在中央的金属台上，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苏墨取出泛黄的账本，轻轻放在李督教胸前，低声道：“李督教，您有什么遗言吗？”

然而，账本毫无反应。

苏墨等了片刻，眉头渐渐皱起。他又试了几次，账本依然纹丝不动。

“你在干嘛？”华苼低声问道。

苏墨收起账本，若有所思：“看来......只有经我亲手入殓的死者，账本才会有反应。”

苏墨盯着李督教安详的面容。这位曾经的导师，如今成了阴谋的牺牲品。他伸手轻轻拂过李督教额前的皱纹，指尖突然一顿。

“等等......”苏墨猛地抬头，“瞎子，你眼睛的问题，和我的腿伤是不是同一种情况？

华苼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当年我们俩同时注射曙光1.0，你废了右腿，我瞎了双眼。你觉得呢？”

苏墨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抓住华苼的手腕：“我有个想法。”

他闭上眼睛，体内气旋缓缓转动。一缕白气从气璇处剥离，顺着经脉游走到指尖。苏墨脸色瞬间苍白，指尖泛起微弱的白光，在昏暗的入殓室内格外显眼。

“别动。”苏墨将泛着白光的指尖轻轻点在华苼的眉心。

华苼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苏墨牢牢按住：“信我一次。”

白气顺着华苼的经络流向双眼。华苼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灰白双眼在眼皮下剧烈转动，灰白的眼孔上渐渐泛起一丝血色。

“啊--！”华苼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双手死死抓住苏墨的手臂。

终于，白气耗尽。苏墨收回手指，踉跄后退一步。而华苼的眼皮竟无意识闭合了一下，瞳孔出现细微收缩。

果然有用，只不过代价不小，剥离一丝白气居然这么难。

华苼也感觉到了双眼的变化，“瘸子，你那是什么鬼东西？”

“不是鬼东西，而是鬼给的东西。走吧，去千机垒！”

......

老城区的巷子错综复杂，仿佛一座迷宫。苏墨和华苼穿行在狭窄的巷道中，两侧墙壁长满了野草。

“你确定是这里？”华苼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我听到的全是老公猫和母猫的声音。”

苏墨嘴角抽搐，瞎了这么多年了，这贫嘴的习惯，竟然没有一点改变。

“博叔说的是忘忧茶馆。”苏墨在一处岔路口停下，环顾四周，“应该就在这附近。”

正说着，一阵淡淡的茶香飘来。苏墨循着香气走去，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家破旧的茶馆出现在巷子尽头，门楣上挂着“忘忧”二字的木匾，笔力苍劲。

茶馆门口，站着一位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在慢条斯理地煮茶。看到苏墨和华苼走近，他头也不抬地问道：“两位喝什么茶？”

苏墨上前一步，按照博叔交代的说道：“清明雨前茶。”

茶艺师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一下苏墨，目光在他右腿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华苼灰白的眼睛，淡淡道：“跟我来。”

他领着两人绕过茶馆正厅，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来到后院的一间小屋前。小屋看起来普普通通，但苏墨敏锐地注意到，门框上刻着极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茶艺师在门旁的青石板上，以特定节奏轻叩三下，随后说出“清明雨前茶”。厚重的檀木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石阶。

“下去吧，有人会接待你们。”茶艺师说完，转身离去。

苏墨和华苼对视一眼，迈步走下石阶。身后的门自动关闭，但阶梯并不黑暗，两侧墙壁上悬挂着古旧的青铜灯盏，散发着柔和的烛光，照亮了前路。

走了约莫五分钟，阶梯尽头又是一道门。这次门前站着一位身着墨色长袍的高挑女子，她梳着古典的发髻，腰间佩着一柄造型古朴的短剑。

“身份？”女子冷声问道。

“苏墨，华苼。”苏墨答道，“博叔介绍来的。”

女子点点头，随后取出手机，输入了什么，应该是在确认：“跟我来。”

她转身推开门，苏墨和华苼跟着走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高度至少有五六十米，面积堪比数个足球场。

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木石结构的“塔”，由无数雕花梁柱和榫卯构件组成，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洞顶。塔身周围环绕着数十个悬空的木质平台，上面站着身穿葛麻长袍的匠人，正在操作各种古老的器具。

整个空间充满了古朴的气息，飘动的经幡在空中交织，上面书写着繁复的符文。竹制的机关装置在塔身上来回移动，进行着某种维护工作。机关纸鸢穿梭其间，运送着各种物资。

“欢迎来到千机垒。”女子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豪，“人类最后的传统技艺庇护所。”

苏墨两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这怎么可能......”

“千机垒成立于大灾变时期。”女子解释道，“3012年爆发全球战争，而威尔斯帝国研发的基因生物武器，导致动植物异化，几乎毁灭了人类文明。一群坚信传统技艺价值的学者和工匠，建立了千机垒，保存那些即将失传的技艺。入殓师就是其中之一。”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关闭，苏墨和华苼站在巨大的地下空间内，四周古朴的青铜灯盏闪烁着火光，让他们一时有些恍惚。

高挑女子转身，目光扫过两人。“我是千机垒的接待者，代号青鸾。”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博叔是千机垒在外联络人，虽然是他推荐你们来，但千机垒有自己的规矩。想要加入，必须通过考核。”

苏墨微微点头：“什么考核？”

青鸾并未回应他们，而是带头穿过幽深的甬道，来到一座古老的石制升降台前。

随着机关齿轮的转动声，平台缓缓下降。苏墨注意到墙壁上雕刻着繁复的符文，每隔三米就有一盏青铜长明灯，琉璃罩内的火焰静静燃烧。

平台停稳时，华苼在他身侧踉跄了一下，差点被台阶绊倒，苏墨一把拽住他的后领。

“注意台阶，三步。”苏墨低声道。

“我听得见回声。”华苼撇嘴，打了个冷颤。“这地方像个古墓一样。”

三人停在一扇刻满藤蔓纹路的白色石门前。门缝里渗出丝丝寒气，混合着草药与檀香的气味。不远处还有蓝色、红色两种石门。

“考核就在这里。”青鸾压低声音，“入殓后，莫老会亲自检验，他只认手艺，不认人。”

华苼低道：“这么神秘？不会是要我们给僵尸化妆吧？”

苏墨没理他，推门而入。紫檀木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传统入殓工具，从骨针到玉刀一应俱全。

室内光线昏暗，中央摆着一张青石台，上面覆盖着素白麻布，隐约勾勒出人形。一位老者正在擦拭一把青铜剪刀，听到动静头也不抬，突然将剪刀掷向苏墨面门。

“嗖--”

剪刀在距离鼻尖三寸处戛然而止。苏墨右手两指夹住刀柄，动作流畅得仿佛早已预判。老者抬眼，眼中精光一闪：“手稳，眼毒，心静。底子不错。”

“莫老。”青鸾恭敬地行礼，“人带来了。”

莫老浑浊的目光先扫过苏墨的右腿，最后看向华苼灰白瞳孔，停在华苼身上：“助手？”

“对，我负责递工具！”华苼挺直腰板，一脸自信。

他指向里间，“更衣熏香，五分钟后开始考核。”

更衣室的铜镜映出苏墨紧绷的背肌。当他换上千机垒特制的麻布工作服时，发现内衬绣着细密的符文，触碰皮肤时会产生微弱的温热感。

“这是安魂衣。”华苼摸索着衣料纹路，“能稳定操作者的心神......等等！”他突然抓住苏墨手腕，“你感觉到了吗？这衣服在记录我们的气息。”

苏墨低头看向腕部，果然有几乎不可见的青光在符文间流动。

华苼压低声音：“瘸子，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

“古老。”苏墨接过话茬。

待苏墨两人出来，莫老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随后掀开白布，白布下是一具年轻女性的遗体，好似高处坠落的冲击使得颅骨严重变形，右半边脸只沾粘着一些碎肉。

“这是死者生前资料。一小时内完成复容，我会来验证，”莫老放下资料和照片，转身离去，青鸾紧随其后。

苏墨却上前一步，戴上橡胶手套的双手，稳稳地悬在遗体上方十厘米处，仿佛在丈量什么。这是他入行以来，见过损伤最严重的案例之一。

随后苏墨打开自己的工具箱，开始做准备。“瞎子，三分钟，熟悉所有工具！”

华苼的手指在工具架上飞速掠过，指尖精准地触碰每一件器械的边缘，包括填充物和石膏。仿佛能“看见”一般。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三分钟不到，便将所有工具的位置记在了脑中。

“镊子。”苏墨伸手。

华苼手腕一翻，镊子已递到他掌心。

苏墨没有道谢，专注地开始清理遗体面部的血迹和碎骨。

他动作极轻，镊尖如羽毛般拨开组织，避免二次损伤。华苼站在一旁，灰白的双眼微微转动，耳朵捕捉着苏墨每一次呼吸的节奏，在他需要时递上下一件工具。

“骨蜡。”

华苼指尖一挑，从架子上取下骨蜡盒，精准地塞进苏墨掌心。

苏墨用细小的骨凿将碎裂的颅骨碎片归位，再用骨蜡填补缝隙。他的手法极其细腻，每一处修补都力求还原生前的轮廓。黑雾在遗体周围缓缓流动，偶尔凝聚成模糊的脸型，又很快散开。

突然，黑雾停滞了一瞬，随后如丝线般缠绕上苏墨的手腕，轻轻拉扯。苏墨眉头微皱，这是怎么回事，以前的黑雾都是无意识的啊。

他并未多想，顺着黑雾的牵引，将目光移向遗体的唇角。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伤，几乎不可见。

“这里？”他低声问。

“哪里？”华苼紧张的回应，苏墨并未理会。

黑雾无声颤动，似在回应，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苏墨的镊尖轻轻拨开唇部组织，果然发现了一处隐蔽的伤口，内部残留着细小的玻璃碎片。他小心地将碎片取出，再用细如发丝的缝合线将伤口闭合。

华苼的耳朵动了动，灰白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虽然看不见黑雾，却能感觉到空气中有某种“流动”在引导苏墨的动作。他下意识地伸手，指尖在空中虚抓了一下，仿佛想触碰那无形的存在。

“你能感觉到？”苏墨问。

华苼点头：“有什么东西在——指引你。”

苏墨没再多言，继续修复遗体的面部。随着最后一个细微的伤痕，女子基本恢复了生前的模样。

“请问，您有没有什么遗言。”苏墨退后一步，恭敬的鞠躬。

“瘸子，你什么意思，老子活的好好的，遗言你大爷！”华苼怒斥着。

就在华苼怒斥间，账本无风自动，缓缓翻页，一行字迹浮现：

“母亲，我希望我们吵架时，不是针对双方，而是面对问题本身，对不起......母亲。”

随着字迹停止，黑雾一如既往的剥离着白气。然而，就在白气出现的瞬间，苏墨突然开口：“等等。”

黑雾停滞了一瞬。

苏墨看向华苼，低声道：“能不能给他。”

华苼一怔：“瘸子，你——”

话音未落，白气如游蛇般钻入华苼的心脏位置。对此他毫无察觉。

华苼全身紧绷，他被吓到了。“瞎子，你是不是疯了，对死人说话。”

“别废话，等会你就知道了，”苏墨取出全息手机，按照资料上的联系方式，把遗言发给了家属。

紧随其后，华苼闷哼一声，双手捂住眼睛。他灰白的瞳孔中，再次多了一丝微弱的血丝。

感受到双眼的变化，华苼认知都颠覆了。苏墨说是鬼给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个。

“谢谢，谢谢您！”华苼对着遗体恭敬的一拜。

只不过没人注意到，随着遗言消失不见，泛黄的纸上出现了两句话：意识残留已消散、解脱达成，转眼即逝了。

当莫老和青鸾推门而入时，金属台上的遗体，已经恢复了生前的样貌，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

莫老检查了一遍，手指轻抚遗体的颧骨。颧骨重塑的层次感很好。”老者突然开口，浑浊的双眼盯着死者面部，“但左颊这道伤痕......。”

“我用的是3-0可吸收线，伤口会在四小时内完全愈合。苏墨打断道，“考虑到家属瞻仰遗容的需求，我做了可控疤痕处理。”

莫老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继续检查其他部位。

“通过。”最终宣布时，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他转向华苼：“你的助手......。”

“绝对专业！”华苼挺起胸膛，不专业不行啊，这可牵扯到自己双眼的恢复。

“嗯”莫老微微点头，“千机垒入殓区分为三个区域。这里是普通区，蓝色门内入殓技术人员，红色门内入殓是......异武者。”

苏墨紧握双手，自己来这，不就是为了更多的白气吗？




莫老检查完苏墨的入殓成果后，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一旁的檀木柜，取出一枚青铜令牌递给苏墨。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千机”二字，背面则是繁复的藤蔓纹路。

“从今天起，你就是千机垒的入殓师了。每入殓一次200源币。”莫老的声音沙哑，“普通区的死者你可以自由接单，蓝色门需要申请，至于红色门......”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苏墨的右腿，“暂时不要想。”

苏墨握紧令牌，没有反驳。他知道，千机垒的规矩不是一时半刻能打破的。

“莫老，我入殓过一位军方将军。”苏墨突然开口。

室内骤然一静。青鸾的手指微微收紧，莫老浑浊的双眼眯起，就连华苼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哦？”莫老缓缓转身，“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天。”苏墨平静道，“遗体胸口有贯穿伤，面部多处撕裂，整个入殓室寒气逼人。”

莫老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在苏墨的肩膀上。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他的掌心传来，苏墨体内的气旋瞬间加速运转，白气自主护体，将那股力量隔绝在外。

“冰属性，化气境！”莫老收回手，眼中闪过震惊，“你竟然能处理化气境武者的遗体？”

“化气境？”苏墨皱眉。

“外练筋骨皮，前四境：

舒筋、强脉、化脉、锻骨。

内练一口气，前四境：

气璇、养气、聚气、化气。”

青鸾解释道，声音里带着敬畏，“你入殓的人，官衔如果是将军的话，还是冰属性。据我所知，只有陈阳总司令的儿子——陈岩。”

“陈阳总司令的儿子！”这几个字震的苏墨和华苼目瞪口呆。更不可思议的是千机垒竟知道这个消息。

震惊之余，苏墨开口问道：“冰属性，内劲也有属性？”

“凝气时，形成气旋，就会自带属性。”青鸾随意说道。

苏墨听到这话，沉默了。可他的内劲却毫无属性特征！

而莫老盯着苏墨，仿佛要看穿他的秘密：“化气境武者死后，内劲不会立刻消散，而是会隐藏在体内，形成‘气场’，普通人接触会被反噬。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墨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只是按照传统手法一步步来，没遇到什么阻碍。”

莫老与青鸾交换了眼神，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

“既然你能处理化气境的遗体，异武者入殓权限有机会再考核。”莫老最终说道。

苏墨点头应下。

青鸾看向苏墨两人离去的背影，“垒主，这两人四年前在异武学院，一个打出180KG的力量，一个打出200KG的力量。但不知为何变成如今的样子。”

“无碍，博苍介绍的人，信得过。吩咐下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

离开千机垒时，已是深夜。老城区的巷子里弥漫着潮湿的雾气，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猫的嘶叫。

华苼跟在苏墨身后，灰白的双眼微微转动，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瘸子，你真能跟亡者对话？”华苼压低声音问道。

苏墨“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他还在消化莫老的话，内练一口气，内劲都有属性，为何自己内劲没有。

“我们现在去哪？还好穿着安魂衣，不然你内练就暴露了。”华苼并未询问苏墨哪来的内练法。

“回家。”苏墨看了一眼夜色，“明天再来接单。”

两人穿过几条幽暗的巷子，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华苼的脚步突然放缓，苏墨也察觉到了异常。

“有人跟着我们。”华苼低声道。

苏墨没有回头，但体内的气旋已经悄然加速，白气在经脉中流转，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气息流动。五米外的屋顶上，一道身影正无声无息地尾随着他们。

“不止一个。”苏墨轻声道，“前面巷口还有埋伏。”

华苼咧嘴一笑：“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回家啊。”

话音刚落，前方的雾气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一柄短刀破空而来，直取苏墨咽喉！苏墨侧身避过，短刀擦着他的脖颈击破了墙壁。

“强脉境！”苏墨眯起眼睛。这一刀的速度和力量，远超舒筋境的武者。

雾气中走出一个黑衣人，皮肤表面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没有任何废话，脚步一踏，地面砖石碎裂，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向苏墨！

苏墨不敢硬接，身形疾退，同时运转逆呼吸法，白气汇聚于掌心。黑衣人的拳头擦着他的胸口掠过，拳风撕裂了他的衣襟。

“咦？”黑衣人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苏墨能避开这一拳。

苏墨抓住这一瞬的空隙，一掌拍向对方肋下。白气透体而入，黑衣人的肌肉本能地绷紧。

一掌之后，黑衣人身体只是晃动了一下，而苏墨被震的连连后退，一口鲜血喷出。

苏墨快速擦去嘴角的鲜血，脸色凝重。

“内劲？”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狠辣取代。

他双臂一振，强脉境的力量彻底爆发，周身空气仿佛被挤压出爆鸣声。再一拳轰出时，直接将巷子的墙壁撕裂出一道裂痕！

苏墨不敢硬接，身形快速闪避，同时双手不断拍出，干扰对方的攻势。

他的力量虽然不如对方，但内劲的穿透力，却让黑衣人屡屡受挫。两人在巷子里激战，拳脚碰撞间，气浪翻涌，雾气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华苼也没闲着，他的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屋顶上那名追踪者的动静。当对方再次移动时，华苼猛地甩出匕首，寒光划破雾气，直取屋顶！

“锵！”匕首被格挡，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屋顶跃下，轻巧地落在地上。那人戴着面具。

两人都没有言语，也没有出手，就这么对峙着。

另一边，苏墨只能不断躲闪，黑衣人的纯粹力量，简直太强了，至少500KG。

但苏墨的内劲却让他屡屡吃瘪。数十次次交锋后，黑衣人的动作明显迟缓了几分，显然是内劲侵入经脉的结果。

“小子，你这是什么鬼东西？”黑衣人咬牙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怒。

苏墨没有回答，抓住对方迟缓的瞬间，一拳打在黑衣人身上，借助反震之力，快速拉开了距离。

“噗嗤！”苏墨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而黑衣人也不好受，体内筋脉竟然有一种将要碎裂的感觉。

这内劲到底是什么鬼属性，他闻所未闻。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您为什么不动手？”黑衣人突然看向与华苼对峙的人。

面具女子缓步靠近黑衣人，每一步都轻盈无声，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黑衣人松了口气，以为终于要出手相助。

然而，下一瞬！

面具女子手腕一翻，一柄细如柳叶的短剑从袖中滑出，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剑锋已精准刺入他的身体，贯穿心脏！

“你......！”黑衣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转头，鲜血从嘴角溢出。

面具女子深深看了苏墨一眼，“我们互不相欠了！”随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雾气中。

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苏墨和华苼的喘息声。

“是魏芊。”华苼收起匕首，灰白的双眼望向她消失的方向。

苏墨点点头，他早就认出了是魏芊。

“走吧。”苏墨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瘸子’”华苼跟上他的脚步，突然感叹道：“她都强脉境了。我们太弱了啊。”

“是啊，这四年，我们落下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