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将手里的骨灰盒递过来。
沈安安眸底涌现出深深的厌恶。
她用力举起骨灰盒，狠厉地摔在地上，骨灰四散，迎着风飘走。
凌西余的脑袋似乎也跟着这一声“砰”被砸了。
他头皮发麻，心头空荡荡的。
他的眼神是极致的绝望和无助，让人看着心惊。
沈安安看着凌西余空洞麻木的眼神，心脏似被刺了一下，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意。
“凌西余，不用这么看着我，这都是你自找的。”
“我们的恩怨两消，以后，我会有自己的爱人和孩子。”
凌西余就坐在那，不哭也不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沈安安脸色并不好看，她的视线停留在凌西余的手腕上，太瘦了.......没有一点肉，只剩下骨头了。
“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凌西余没有回答她，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我会打给你一笔钱，算是这三年对你的补偿。”
凌西余抱着那个骨灰盒，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一味的在地上寻找他妈妈的踪迹。
妈妈，对不起......
沈父找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凌西余一个人。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眼底泛起一丝红，声音哽咽。
“孩子，委屈你了......”
凌西余呆愣坐在那，声音冷淡。
“叔叔，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死前，给我找片清净的地方，行吗？”
沈父连连答应，转而怒骂一声。
“这个孽女！”
周三那天，凌西余带着他妈妈的骨灰盒，走了。
沈父替他掩去了一切踪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宋云星炫耀的给凌西余发去短信。
怎么还没来，哥哥？亲眼见证你弟弟和你前女友的幸福是多幸运的事，你确定不来吗？
不会是死了吧？凌西余，哈哈，要死也在我婚后死啊，别给我找晦气！
凌西余始终没有回复。
沈安安默默道。
“他不肯来？”
宋云星没有错过沈安安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和痛心，表情有瞬间的扭曲。
“哦，凌先生说他在和新女友约会呢，就不来了。”
沈安安脖间青筋暴起，攥紧了手心，嗤笑一声。
“也是，他这种男人跟他妈一个货色，离了女人活不了。”
成功看到沈安安嫌恶的脸色，宋云星松了口气。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沈安安的眼神还是不自觉投向门口。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不是凌西余，是沈父。
沈父面色憔悴，神情凝重。
“安安，我想和你聊聊。”
沈安安黑着脸，面目近乎扭曲。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你这个杀人凶手！滚！”
沈父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身子也不似从前挺拔，佝偻着背。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次做的太过分了，你凌姨不是小三，我甚至都没有和她单独相处过。”
“事实就是你妈妈她有......”


凌西余去了医院，独自在走廊上坐了许久，手里拿着诊断书，迟迟没有回神。
胃癌晚期，医生建议住院。
原来连一个月都没有了。
周遭声音嘈杂，凌西余很困，闭上眼，不知不觉陷入了昏睡。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凌西余擦了擦鼻子下的血，起身往外走，在转角的地方撞到了人。
沈安安及时扶住了宋云星，怒不可遏。
“你长没长眼睛？！”
在看到是凌西余以后，沈安安脸上浮起一丝厌恶。
凌西余摔在地上，低声道歉，手上的化验单散落一地。
沈安安的视线落到了化验单上面。
在看到胃癌两个字的时候，表情一顿，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捡起那张单子。
宋云星捂着肚子，笑了笑。
“凌先生是来医院检查身体的吗？前几天我还看到你和一位漂亮护士站在一起，那是你的新女朋友吗？恭喜你们了。”
“安安也怀上宝宝了，等婚礼那天，你一定要来。”
凌西余心中一痛，嘴唇嗫嚅了两下，也没说出话来。
沈安安的手缩了回去，神色了然，声音嘲弄。
“胃癌晚期？原来是勾搭上了新女人，让人睡了几晚才同意给你做假病单？”
“凌西余，跟踪我们多久了？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再......”
沈安安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从凌西余鼻腔里流出两条血痕，颜色刺眼。
剩余的话被沈安安咽了下去，她眼底情绪怪异，好像夹杂着一丝心疼。
凌西余笑了一声，擦了擦鼻子上的血。
“被你看出来了，真可惜。”
“本来还想借此敲诈你一笔，沈安安，就算是要分开也要给笔遣散费吧？”
好半晌后。
沈安安嗤笑一声。
“凌西余，不愧是你，和你那个小三妈一样见钱眼开！”
宋云星脸色一白，呜咽出声。
“安安，我心口，是不是刚刚撞到了？”
沈安安脸色一变，慌忙扶着宋云星，“医生！”
她双眼猩红，恶狠狠的看向凌西余。
“凌西余，你一定要毁了我的家吗？明知云星有心脏病还敢吓他？！今天云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给他赔命！”
寒意一点一点占据凌西余的身子。
他刚刚根本就没有碰到宋云星。
凌西余回身，看到了沈安安脸上的紧张和担忧，看到了宋云星眼底的得意，突然从心底冒出了一股不甘。
他本能喊住了沈安安。
沈安安顿住脚步。
凌西余的心陡然升起。
“我刚刚没有碰到他。”
宋云星心底闪过一丝慌乱，一咬牙，面色惨白如纸。
“安安，不怪凌先生，是我刚刚没看路......”
沈安安侧目，不再掩饰恨意和嫌恶。
“凌西余，既然得了胃癌，就早点去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凌西余脑子嗡嗡作鸣，满嘴都是苦涩。
他视线渐渐模糊，最后的意识里只听到了沈安安的一声咒骂。
“早点去死。”


凌西余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了沈安安，三年前满身是血的沈安安。
他被吓醒了。
宋云星打来电话。
“哥！不好了！安安出事了！你快来！”
凌西余顾不得虚弱的身体，就赶到了医院。
病房外，护士讨论的声音没有停过。
“太吓人了，你看到没有？送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
“当然了，连环车祸，不死都算是幸运的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
“能不能活着都难说，刚刚院长都来了，调用了血库都没有找到和她一样的同型血，实在太罕见了.......都是命啊......”
凌西余脸色苍白，眼前闪过千万个画面。
三年前，沈安安也是这样，浑身是血的躺在家里，像是死了一样，了无生机。
他不会让这种事第二次发生！
宋云星在一旁哭哭啼啼。
“哥，你不是和安安同类的血型吗？我求求你，救救安安好不好，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不能没有她，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呢！”
是啊，当初沈安安知道他和她是罕见的同种血型时，还欣喜过，说他们不愧是天生一对，连血型都一样。
当初救过沈安安一次，他就能救第二次。
凌西余推开宋云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走到护士面前。
“我可以献血，我和沈安安是同型血。”
护士犹豫看着凌西余，发现眼前的男人面容憔悴，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形消瘦得不像话。
“先生......你确定吗？这次的要的血量很大.......”
血管扎进了凌西余的手臂，血液一点点的流失，也代表着生机的流逝。
凌西余原本就惨白的脸色雪上加霜，他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目光涣散。
护士注意到他的异常，惊声尖叫。
“凌先生，凌先生！醒醒！”
凌西余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像是千里之外传来的，周围的一切都离他很远很远。
凌西余的体温渐渐流失，变得冰凉，最后，他失去了意识。
他昏睡了一个星期。
醒来的时候，沈安安已经出院了。
手机里新闻中正在大肆宣传赞扬宋云星救妻的事迹。
宋云星说是他救了沈安安，沈安安特地带他上了采访节目。
主持人羡慕的看着他们。
“宋先生，你有心脏病还献这么多血，就没想过自己的安危吗？”
宋云星温柔一笑。
“那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让安安离开我。”
沈安安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缱绻和深情。
凌西余看着电视里的两人，眼神黯然无光。
夜里，沈安安辗转难眠。
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凌西余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她。
沈安安只觉得心绞痛。
明明当初是他妈妈做错了事，只要说出他妈妈的下落，她可以不计前嫌，不惜忤逆她妈妈的意思，和他在一起。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凌西余宁愿护着他那个贱人妈也不愿意吐露半分。
沈安安自嘲一笑。
都这样了，她居然还对凌西余抱有幻想。
宋云星的手指勾住她的蕾丝睡衣。
“安安，是不是睡不着，我来伺候你？”
沈安安没有心情，挥开了宋云星的手。
宋云星委屈撇了下嘴。
“你还在想着凌西余？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结婚吗？”
沈安安沉默，无法回答。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和过去做道别。
“不是因为他，我妈妈的仇，我还没报。”
“等我报了妈妈的仇，我们再确定婚期。”
宋云星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状似不经意开口。
“你还在找凌西余的妈妈吗？我好像知道他妈妈在哪。”


凌西余进到房间里的时候，被浓烈的欢好过后留下的味道呛到了。
不着片缕的沈安安，将她和宋云星用过的套砸在凌西余脸上。
“滚！谁让你进来的！”
凌西余被砸蒙了，愣了一下，沉默的出去了。
凌西余站在房门外，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神空洞。
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每次沈安安拉着宋云星欢好的时候，都要他跪在门外候着。
三年前，他是沈安安最爱的男人。
可转眼，他成了沈安安在这个世上最恨的人。
沈安安满脸阴沉走出来。
“云星想喝苹果醋，你去买。”
“记住，就穿这一身去。”
凌西余身上是单薄的里衫，但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
凌西余没有反驳，低垂着眸，往外走去。
冬天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凌西余的脸上，寒意透过衣服渗进了他骨子里。
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自顾自的往前走。
他和沈安安青梅竹马，他小心翼翼爱了沈安安二十年。
三年前，凌西余向沈安安求婚了。
在凌西余即将幸福的时候，举行婚礼那天，沈安安的妈妈自杀了。
沈安安的妈妈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爸爸出轨了，安安，你不能嫁凌西余，答应妈妈。”
凌西余还记得那天，鲜血在地上蔓延出一条长河。
沈安安砸烂了家具，手上都是伤口，她双眼猩红，声音嘶哑绝望。
“凌西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从那天起，沈安安变了，她极尽羞辱凌西余，报复沈父。
她让凌西余当了她三年的情人。
“凌西余，你和你妈一样贱！”
“不是喜欢爬床吗？你就给我当一辈子小三！”
但自从宋云星出现后，沈安安就不再碰凌西余。
沈安安爱上了宋云星。
凌西余买完苹果醋，结账的时候，店员突然惊呼了一声。
凌西余才发现，他的鼻血流下来了，他拿纸巾擦掉血迹，抱歉的朝店员笑笑。
“小余？”
凌西余抬眼看向来人，是沈父，他已经两鬓斑白。
便利店里，沈父看着凌西余冻成紫青的手，目露不忍。
“是安安叫你出来的？你还是不肯和她说实话吗？”
凌西余心口微微一滞，侧开了视线。
“说和不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说完，凌西余咳出一口血来。
沈父无奈，叹了口气。
“要不还是去国外治治吧？”
凌西余眼睛有点酸，摇摇头，起身告辞。
凌西余将手中的苹果醋递过去，沈安安看也没看，扔进了垃圾桶。
“脏。”
一个字让凌西余血色尽失。
沈安安定定的看了凌西余许久，突然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凌西余，你搬出去吧。”
凌西余有些不敢置信，抬头望去，发现沈安安眼底的情绪复杂难懂。
三年前，沈安安说要他一辈子在她面前赎罪，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但现在沈安安要放手了。
沈安安揽紧身上的播毯，露出脖子上的吻痕，笑了笑。
“我要结婚了。”
“惩罚了你三年，也够了，为你们这种烂人赔上我的一生，不值。”
“而且云星也很介意你在家里，你走吧，以后别再见了。”
凌西余攥紧了手心，指甲陷进肉里，有些疼。
他眨了下酸涩的眼睛。
“好。”
本来还有一个月，他也是要彻底消失在沈安安的世界。
这样，也好。


沈安安眉眼染上了戾气，语气森然。
“凌西余，好，你好得很。”
沈安安将凌西余抓到了饭局。
“凌西余，不管是你，还是你妈，都要赎罪。”
沈安安将宋云星介绍所有人，轮到凌西余的时候，沈安安毫不在意。
“一个下人而已。”
有个富婆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到了凌西余身上。
她端起酒杯朝凌西余走去。
“沈总，不介意把凌先生送给我吧？”
这句话的含义不言而喻。
凌西余的心陡然一沉，带着一丝乞求望向沈安安。
沈安安却好似没有看见他求救的眼神，将凌西余一推，“还不过去。”
那胖富婆直接把猪油手放在了凌西余的屁股上，不断揩油。
其余人看见沈安安不在乎的态度，大声起哄。
还有人直接捏着凌西余的下巴，强行把酒灌进他的嘴里。
凌西余不断挣扎，却挨不过那些人的力气。
不知谁的玻璃杯壁撞碎了，玻璃碎片划破了凌西余的嘴，血液和酒水一同落下，打湿了凌西余的外套。
他一脸绝望，泪水和血水混合，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怖。
沈安安就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想明白怎么给云星道歉了吗？”
凌西余的胃里翻江倒海的疼，像是丢进去了一块蛇胆，他捂着嘴在一旁大吐。
那些污秽里还夹杂着血丝。
沈安安脸色阴沉至极，用手捂住了宋云星的眼睛，轻声在他耳边哄他，“别看，宝宝，脏。”
她转头盯着凌西余。
“现在就受不了了？”
“要我放过你，可以，交待你妈的去向。”
凌西余撑着座椅站起身，生硬的挤出一丝笑容。
“不可能。”
沈安安动了怒，她站起身，手掌掐住了凌西余的脖子，慢慢收紧。
凌西余闭上眼，如果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凌西余的面色渐渐涨红，他额头的冷汗落在了沈安安手背上。
沈安安清醒过来，像触电一样，不自觉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她拿起湿巾，恶狠狠的擦拭着刚刚碰到凌西余的手掌，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既然这样，凌西余，这是你自找的。”
沈安安叫人端来了滚烫的麻辣火锅，里面放了十块底料。
凌西余一向吃不了辣。
他觉得今天怕是要死在这了。
沈安安叫人按住凌西余的头，将滚烫的食物塞进凌西余的嘴里。
凌西余被人掐住了后颈，从眼眶里落下大片泪珠，胃酸猝不及防涌上喉咙口，还有人往他嘴里塞着食物。
终于，凌西余忍不住了，剧烈呕吐起来。
大片大片血液从他嘴里涌出。
那些血像是流不完一样，从凌西余嘴里不断喷出。
周围的人吓得往后倒退两步，有人战战兢兢开口。
“沈总，要不送医院看看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沈安安身形僵住，盯着那些东西，半天回不过神来。
凌西余已经晕了过去。
沈安安瞳孔骤然紧缩，手都在颤抖，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席卷了她。
“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