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颜念念头上缠着纱布。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卓聿琛和卓轩，突然想和他们开一个玩笑，“你们是谁？”
“你是我们家的保姆，我和爸爸妈妈是来探望你的。”
儿子卓轩眼神里闪过一抹窃喜。
他转身，将门外的女人牵了进来。
颜念念错愕。
怔怔地望着卓聿琛心中的白月光，许菲，一时无法回神。
或许是她眼中的震惊过于刺眼，许菲有些不自然地抚弄了一下头发，“对，我们一家人是特意来看你的。”
一家人？
颜念念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
此时卓轩一手牵一个，身子亲密地许菲的方向靠，西装革履的卓聿琛默然地看着她，默许了卓轩的做法。
如果颜念念确实失忆，还真以为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恩爱的一家三口。
她......
反倒是个外人。
心脏泛起一阵阵尖锐的钝痛，颜念念缓缓起身。
她想问问许菲，如果他们是一家人的话，那她又算什么？
她这一动，卓聿琛终于有了反应。
他以保护者的姿态警惕地站在了许菲的身前。
卓轩则得意地拉了卓聿琛的手，“爸爸，妈妈失忆了，那你们是不是就可以顺利结婚，让菲菲阿姨当我妈妈了？”
虽然声音很小，但颜念念还是听见了。
嗡！
如遭雷击。
颜念念重重跌回病床。
她忽然可悲地发觉，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像个笑话。
刚刚地震时，她想都没想，就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卓轩。
卓轩毫发无损。
她的额头上却砸出了一个好大一个伤口。
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服。
卓聿琛急匆匆赶来。
他检查了一下卓轩，确定他无虞后，父子便担心起在隔壁便利店里的许菲来。
那样娇娇柔柔的一个人，他们怕她会害怕。
怕还会有余震。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卓聿琛这才想起还有一个颜念念。
“你这么大人了，会自己叫120的，对吧？”
匆匆扔下了一句话，
除此之外......
父子二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跌坐在地上，颜念念整个人都是懵的。
还是路人看不过去，将她送到了医院。
这些年，哪怕她竭尽全力，从他们父子哪里，也从没得到过许菲这样的待遇。
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母亲，她都挺失败的。
一瞬间，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失控。
颜念念心累得厉害。
玩笑变惊吓。
不想再单方面坚持的她，又该如何自处？
或许，只能错将就错了吧！
“哦！那谢谢你们一家三口了。”颜念念麻木地轻喃。
卓轩有些惊讶。
同时，他的声音里还染着一丝慌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你不可能忘记我的，我可是你最爱的......小孩？”
卓聿琛皱了皱眉。
他叫来了权威的脑科专家过来颜念念给诊断。
专家也有些疑惑了。
说颜念念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没别的毛病。
可颜念念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记的，就是不记得他们父子。
卓聿琛幽深的眸子泛冷，语气不耐。
“颜念念，别装了，这么闹你觉得有意思？”
“就是！你那么爱我们，怎么会忘记我们？”卓轩冷漠的样子与卓聿琛如出一辙，“就因为我们都喜欢菲菲阿姨，你就嫉妒。”
“真幼稚！”
二人骄傲地拉着许菲离开了。
一边走，还不忘一边讨论。
说刚刚地震许菲吓坏了，要去带她吃点好吃的压压惊。
地震的时候，她为了卓轩连命都可以不要，如今却像抹布一样被遗忘在医院，无人问津。
他们两个却只顾着和别人甜蜜地共进午餐。
想想还挺凄凉的。
颜念念第一次为自己感到不值。
从今以后，她要对的自己好一点。
不再只做一个为了别人从而忽略自己的大傻子。
颜念念拿出的手机，直接给自己点了份营养餐。
又雇了一个护工。
好好地照顾自己。
几天后，颜念念出院了。
回到了和卓聿琛的家。
优雅的大提琴曲徐徐传出。
卓轩和许菲正在联手弹奏。
一副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
可却被她这个突然回来的不速之客给打扰了。
卓轩一看到她，脸上笑意顿时收敛。
许菲站起身来，“卓夫人，你怎么自己出院了？聿琛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派人去接你，回头我说说他。”
熟稔亲密的语气。
仿佛，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颜念念微微皱眉，不想和她纠缠，“嗯，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头一次被无视，卓轩一张小脸黑得厉害。
他故意冲着颜念念的背影大声说，“菲菲阿姨，以后你就是我新妈妈，我最爱新妈妈了。”
“轩轩，我不是......你这样会让卓夫人误会的。”
“怕她误会干什么，你可比她温柔多了，我最喜欢你了。以后你直接住在我家，毕竟爸爸也向你提议过，这样我一睁眼就能看见你了。”
“轩轩，你别这样。”
“你是怕我妈妈吗？不用怕，我和爸爸会保护你的。况且，爸爸明显对你更好。”
颜念念脚步微顿。
尽管已经习惯了失望，可听了这段话，她还是被伤到了。
明明是充满稚气的童音，是怎么做到那样冷漠与凉薄的呢？
或许在这个家里，她始终是个外人。
认清自己身份这一刻，她终于清醒。
幸好以后她还有的是机会，可以做回自己，好好地爱自己。
颜念念进了卧室。
卓轩愣住了。
以前他和爸爸都更喜欢许菲阿姨。
事事以她为先。
可妈妈不懂事，尤其是听到爸爸说，想要许菲阿姨住在家里的时候，妈妈就会偷偷地在背地里掉眼泪。
这样他找到了惩罚妈妈的好办法。
但现在，这个杀手锏居然不起效果了？
怎么会这样？
难道，妈妈真的不认识他了？
将卓轩的表情尽收眼底，许菲蹲下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女孩子嘛，总是会闹点脾气希望人去哄，妈妈也是女孩子呀，等过劲儿了，又会重新对你好了。”
“你是说......”
卓轩眼前一亮。
他就说嘛，妈妈怎么可能忘了他。
原来是在闹脾气。
这下，他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是卓聿琛。
他在集团处理公务，来得稍晚一些。
不曾想，正好瞧见颜念念在“发疯”。
卓聿琛的气息太吓人了，透散着浓浓的压迫感。
全场再度鸦雀无声。
甚至静到颜念念和卓聿琛面对面站着，都可以听到他被扰乱了的心跳。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纤细的手腕被死死攥住。
卓聿琛表面上不动声色。
眸色沉沉。
可手腕上逐渐传来的痛意，还是暴露了此时卓聿琛心中腾起的阵阵薄怒。
“都到现在了，你还觉得我在闹？”
无惧地对上卓聿琛的视线，颜念念语气讥讽。
卓聿琛怔了怔。
颜念念的眸子很美。
他以前从来没有仔细瞧过。
可如今一看。
眸湾无波无澜，卷着些许的冷漠，看着他的样子，竟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卓聿琛心一紧。
颜念念居然是认真的！！！
“呵！”颜念念勾唇，突然轻笑了一声，“还是说，堂堂的卓总到最后，居然爱上了你一直瞧不上的女人。”
“所以不肯和我离婚？”
卓聿琛薄唇紧抿，眸光灰暗难明。
似有暗潮浮动。
他咬牙，一字一顿地道：“离婚可以，卓轩归我。”
死死盯着颜念念，卓聿琛的眼神里透散着自以为是的拿捏。
他认为颜念念舍不得孩子。
谁知，颜念念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问题，反正他也不喜欢我。”
“签吧！”
甩开卓聿琛的手，颜念念转身。
捡起地上的离婚协议，她递给了卓聿琛。
卓聿琛眸光阴沉得可怕。
他朝助理要来了笔，莫名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当众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松了一口气，颜念念拿着离婚协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满是人的大厅掉针可闻。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卓聿琛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意，叫人瘆的慌。
宴会自然不欢而散。
卓轩神情有些呆滞。
许菲想伸手拉他，可却被他下意识给甩开了。
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朝卓聿琛追了上去。
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衣角，卓轩忐忑地问，“爸爸，妈妈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卓聿琛脚步顿了一下。
“不是，妈妈失忆了。”他嗓音嘶哑。
这个时候，他终于相信颜念念被砸到了头，真的暂时忘记了他们。
不要紧。
她那么爱他，那么爱卓轩
再加上医院的治疗，她一定会恢复的。
等她全都想起来了，就会哭着跑回来求复合，求他原谅她的。
父子二人紧皱的眉头舒展。
颜念念拖着一只行李箱站在门口。
里面东西很少。
少得可怜！
因为她只装了些自己嫁给卓聿琛时，一些简单的随身衣物。
至于其他的......
卓聿琛买给她的，严格来说属于卓家的东西。
以及与卓轩有关的。
她一样也没带走。
回头扫了一眼那生活了多年的地方，颜念念心里没有半点的不舍。
“呼！”
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反而觉很轻松，就像没了枷锁。
以后，她颜念念不再是谁的妻子，不再是谁的母亲。
再也不用为了讨好谁做那些委屈自己，忽略自己的蠢事。
不用再害怕谁会不喜欢她了。
她要好好地为自己活下去。
拉着行李箱，颜念念头也不回地去了孤儿院。
她是个孤儿，从小是在这里长大的。
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可以说，这里就是她的家。
可是......
当初嫁给卓聿琛后，卓家人嫌弃她这样的出身，不许她再和孤儿院往来。
她竟一次也没回来过。
现在想来，他真是好傻好傻。
“嗯！”
正往里走呢，突然一阵眩晕感伴随着痛意传来，身子晃了晃。
颜念念只觉得头痛欲裂。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些陌生模糊的片段。
鲜血，孩子的哭声。
看不太清。
心头却不受控制泛起了阵阵拉扯的疼。
这是......
以前她做过的梦。
可是，自从地震时护着卓轩头受伤后，大白天居然也会出现了。
抓着树干，颜念念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半晌才缓和过来。
院长看见颜念念开心得不得了。
有她帮忙，工作会轻松不少。
日子忙碌了起来。
颜念念过得开心又充实。
那是在卓家时从来没有过的美好体验。
天气渐渐转凉，眼看着马上就要入秋了。
孩子们盖得被薄了。
这天，颜念念出去采购被子。
完事后，眼看着马上回到孤儿院门口的时候，嘎吱，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她身边。
颜念念被迫停下脚步。
是卓聿琛的车。
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卓聿琛那张清冷矜贵的脸。
他朝她这里望了一眼。
彼此目光碰触。
下一瞬，颜念念的视线便移了开。
车门打开。
下来的人不是卓聿琛，而是卓轩。
他往前走了两步，拦在她的身前。
“是爸爸让我来找你的。”他还在为生日宴那天的事赌着气，让她不要自作多情。
“爸爸让我向你道个歉。”卓轩别扭地侧头不看她，“对不起，上次喊菲菲阿姨妈妈只是我的恶作剧罢了。”
“谁知道你还真失忆了。”
他吸了吸鼻子。
颜念念神色平静轻声开口，“没关系。”
卓轩眼睛亮了一下。
他看向颜念念。
颜念念声音轻缓好听，只是再也了从前那般讨好与小心翼翼，“我已经和你爸爸离婚了，所以以后，无论你想叫谁的妈妈都跟我没关系，更不用道歉。”
说完颜念念抬腿就走。
可卓轩却还不打算离开，一直跟着她。
颜念念的腿迈进了孤儿院的门槛，“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关门了。”
卓轩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都向你道歉了，你还不原谅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颜念念静静地看着她。
这下，他更生气了，含着些许泪光的眼神透着倔强与威胁，“你居然这么对我，等你恢复记忆想起我，不要求我原谅你。”
“到时候，就算你跪下来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颜念念平静地走了进去。
她和卓轩的母子情分，在他喊上别人妈妈的时候就断了。
咣当！
是摔车门的声音。
卓聿琛下了车。

看了眼手机，费思羽愣了一下。
然后将手机举向颜念念。
可怜巴巴地用口型，小声地对颜念念说了三个字，“拜托了。”
“呃......”
颜念念眼皮跳了跳。
她还没做好“骗人”的准备，现在赶鸭.子上架，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电话。
迟疑了一下之后，颜念念摁下了接通键，“您好！”
费老爷子没想到自己孙子电话居然是一个女孩接的，他下意识追问，“你是谁？”
“我叫颜念念，是......”迟疑了一瞬，颜念念嘴角僵硬，“是费思羽的女朋友！”
话落，电话另一头突然没了动静。
颜念念心头莫名一紧。
又要被嫌弃了吗？
她突然想起董燕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
居高临下，从上到下打量她，毫不遮掩眼中的鄙夷。
说出来的话更是叫人冰凉刺骨。
五月天如坠冰窖。
“像你这样的女孩我见多了，爱慕虚荣，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你还不如那些普通女孩呢，你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但你比她们有手段。”
“可你给我记住了，不管之前你用了什么不要脸下作的法子这才搭上我儿子的，以后，性子都得给我收敛了。”
当时的她很难过。
心里酸酸的。
可她深爱着卓聿琛，想着人心换人心。
嫁进来后，只要她掏心掏肺地对董燕好，她一定会被感动，知道她好吧！
可是......
她却错了。
大错特错！
颜念念眼神暗了暗。
同样的事，她并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就在颜念念想挂电话的时候，电话另一头突然传来费老爷子爽朗又开心的笑声，“哈哈哈，这臭小子终于有女朋友了。”
“太好了！”
“念念呀，这小子平时有些木讷，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告诉爷爷。”
“到时候爷爷给你做主。”
颜念念瞳孔攒动。
念念？
爷爷？
突如其来的亲切，让颜念念心头止不住泛起阵阵暖意。
她讶然问：“您不反对吗？”
“反对啥，爷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您还没见过我，不怕我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长相没长相的普通女孩吗？”
“我们费家不看重这些，只看重品性。而且，我相信这小子的眼光，他看上的女孩绝对差不了的。”
“念念呀，啥时来家里吃饭，到时候爷爷亲自给你做饭。”
“爷爷做法可好吃了。”
“谢谢爷爷！”
颜念念彻底被暖到了，也放松了下来，又和费老爷子聊了几句后这才挂了电话。
“爷爷很喜欢你？”
接过手机，费思羽笑眯眯地问。
“是呀，我也没想到。”
“正常，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孩谁不喜欢？”
颜念念也冲他笑了笑。
她还在想费老爷子那位可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并没有注意到费思羽语气里的暗有所指。
门外。
卓聿琛脸色阴郁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眸光冷厉。
攥着蛋糕的指尖儿缓缓捏紧。
红绸变了形，手背上青筋浮动。
身上的气压一点一点低沉了下来，威压迫人。
费思羽的女朋友？
好！
很好！
卓聿琛愤而转身离开。
途经垃圾桶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拎起蛋糕扫了一眼。
卓聿琛只觉得讽刺无比。
心口发闷。
眸光越加地阴沉了几许。
抬手，他直接将蛋糕扔进了垃圾桶。
......
费思羽离开了。
颜念念去看孩子们了。
正好园长也在。
孩子们手里拎着一个儿童小书包，每人还发了一个漂亮文具盒。
原本暗淡苍白的小脸上，此时竟洋溢着开心的笑。
“念念阿姨，明天我们能去上幼儿园了，是真的吗？”
看颜念念来了，有一个稍微大点的孩子有些忐忑的开口问。
他这一发问，其他孩子也都紧张地望向颜念念。
他们虽然开心，但更多的还是觉得不真实。
因为他们这些孩子们都是被抛弃了的。
父母不要他们了。
就像一块令人厌恶嫌弃的抹布一般......
能有个温暖的住所，有饭吃，不用跟野狗抢东西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堂了。
现在......
居然还能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了。
真的可能吗？
“是真的，孩子们，明天你们就能背着书包去上学了。”颜念念笑着回应。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现场安静了一瞬。
接着，就是激动的欢呼声。
这一刻，原本死气沉沉的孤儿院突然热闹了起来，充满了活力。
云云小脸上也挂着开心的笑容。
她走到了颜念念的身边。
颜念念拉住了云云的小手，低头温柔地看着她，“开心吗？”
云云重重地点头，“嗯！”
之前在那个......家里，她已经被明确告知，女孩子是不能去学校读书的。
因为没资格。
不配！
等待她的，就只有干不完的活，以及......无穷尽的打骂虐待。
每天她坐在门口，看着同龄小朋友的小朋友，她是既心酸又羡慕。
想不到，现在她也有机会读书了。
她一定会好好学。
这时，园长走到旁边接了一个电话。
回来后，脸色就不好了。
“园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颜念念问。
园长无力地咬了咬牙，“刚刚幼儿园那边刘校长打电话告知，我们不能去上学了，他们不会招收我们孤儿院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颜念念皱了皱眉。
之前已经定好了的事，怎么说变就变了？
而刚才还在欢呼雀跃的孩子们一听这个消息，全都蔫了下来。
低头着，眼眶红了。
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不舍地摸了摸书包。
最终还是忍痛放下，孩子们声音哽咽了。
“不能读书了啊......那算了吧，没关系的......”
“嗯......是啊，我也......不是多想去上学。”
“我也......是......”
一个个恍若霜打的茄子般，放下书包与文具盒，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这一幕落在颜念念眼中，她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击中了。
泛着绵绵的痛。
以及......沉重的心疼！
明明还都是小孩子，正是最无忧无虑，天真烂漫，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娇宠着，疼爱着的时候。
却因为被抛弃了变得敏感，变得小心翼翼。
连最基本的学前都不能保障。
甚至，还要在希望破没后，强装出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颜念念攥紧了拳头。
深吸了口气后，看向了园长，“园长，将刘校长的电话给我，我和他谈谈。”
“好！”
拿到电话号码后，颜念念给刘校长拨了过去。
而此时，刘校长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
许菲。

失忆？
对比那日在医院她说自己失忆，卓轩说许菲是她妈妈，他们才是一家三口，卓聿琛默许时的情形只觉得好笑。
够了！
她不想再被纠缠了。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失忆。”颜念念一字一顿，“一个月后希望你准时出现在民政局，将离婚证给扯了。”
“纠缠无用，我对你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那边好像有车门被踹的声音。
没等对方说话，颜念念就将电话给挂了。
顺便将卓聿琛的手机号码给拉黑了。
事到如今，除了领离婚证外，她想不出她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可以牵扯联系的理由了。
刺啦！
烟被点着了。
狠狠吸了一口，烟就又被卓聿琛给扔在地上。
抬脚。
使劲儿碾灭。
此时卓聿琛那张的硬朗五官被烟雾笼罩着，模糊了线条，叫人捉摸不透。
浑身都透散着冷意。
他并没有着急离开。
看着站在窗前那抹消瘦，孤独的身影费思羽心头一紧。
疼惜的情绪弥漫。
起身，拿起一旁披肩，他缓缓走了过去。
“天冷了，别着凉。”
体贴地将披肩披在颜念念身上，费思羽轻声道。
吸了吸鼻子，颜念念缓缓转身。
“谢谢！”
这个时候，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今天辛苦你过来帮忙了，已经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我......”
费思羽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温润地说了一个“好”字。
不急！
来日方长。
从今以后，他都会好好陪在她身边，守着她的。
费思羽离开了。
在门口，他看见了倚靠在车边的卓聿琛。
隔着一小段的距离四目相对。
冷冽威压与温润坚持的无声碰撞，拉扯出一地的敌意。
互不相让地彼此对峙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最终，还是费思羽不愿纠缠，先行转身走了。
卓聿琛脸色难看。
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结，这才脸色阴郁地钻进车内。
怪不得要离婚呢。
原来是又勾搭上了费思羽。
好！
颜念念，你真是好样的！
......
颜念念拿着手电走出了宿舍。
她现在肩上的责任很重。
这些被抛弃了的孩子太可怜了。
她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将孤儿院大门关好后，颜念念又去了孩子们的宿舍。
逐一检查。
给踹被的孩子们的盖好被子，再看看窗户关严了没有。
然后，她看见了云云。
小小的一只缩着身子，紧贴着墙睡着。
衣服卷了上去，露出了肚子。
颜念念赶忙走了过去。
伸手，想将她衣服拉下来。
谁知手指刚触及，云云就突然惊醒，似惊弓之鸟满眼惊恐。
动作一顿，颜念念的心被云云的反应给刺痛了。
“云云，是我！”
颜念念放慢了声音。
生怕会吓到了她。
“别怕，你现在很安全，没人再能欺负你了，阿姨会保护你的。”轻柔地将衣服拉下来，颜念念又为她盖好被子。
云云眼中的防备和惊恐渐渐散了。
她抿着唇角盯着颜念念。
神色复杂了。
隐约中，似透着某种渴望。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从来没有......
“云云睡吧！阿姨守着你。”
颜念念坐在床边，一边拍着她，一边温柔地哼起了摇篮曲。
云云贪恋地闭上眼。
沉沉睡去。
......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卓轩就来了。
他自来熟地从门缝挤了进来，坐在颜念念身边。
然后，卓轩从怀里拿出了相册。
“妈妈你看，这是我还在你肚子里的时候，还有这张，我刚出生，可爱吧？之前你就说过，我是整个医院最可爱的小婴儿呢！”
他想唤起她对他的母爱。
完全忘记了之前在医院里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以及剑拔弩张。
颜念念视线落在照片上。
神情恍惚了一瞬。
胸口发闷。
扯着些许酸涩。
满满的......全是对那时自己的心疼。
照片里她身子十分消瘦，精致小脸还没有成年人巴掌大。
肚子却高高鼓起。
看上去尤为不和谐。
那个时候她孕吐严重，吃什么吐什么。
整个人被折磨得异常憔悴，就连脸色都苍白得吓人。
“真自私......”颜念念轻喃。
“妈妈，你说什么？”卓轩疑惑地看着我。
“照片上我因怀孕虚弱消消瘦，而你的关注点却只在自己身上，你根本不懂为了生下你，十月怀胎我有多辛苦，遭了多少罪。”
颜念念将相册合上，“你走吧！这些照片只会让我想起一些痛苦的回忆。”
卓轩是不会和她同情的。
他和他爸爸一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根本不懂得她对他们的付出。
卓轩扳着脸。
他不肯走，接着又拿出一个陶瓷盘。
“那这个陶瓷盘呢，当初可是你亲手为我做的，做了整整一天呢。”
颜念念又扫了一眼那陶瓷盘。
陶瓷盘上布着几道显眼的裂痕。
它曾经被摔碎了。
“哦？那它是怎么碎的呢？”颜念念的视线落回到卓轩的脸上。
“是因为......”
卓轩支支吾吾。
眼神也有些躲闪。
“是因为当时你嫌它丑，带去学校丢人。而你更喜欢许菲给你的粘画，就将我辛苦给你做的陶瓷盘给摔了。”
“可妈妈你后来不是将盘子又给粘起来了吗？”
卓轩无所谓地梗着脖子。
“嗯！”
清浅的一个字符从唇边溢出。
颜念念发现，如今再提及这件事，已经没了当初的酸涩与难过。
“可不管是什么，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无法修复，变成一个残次品。”
“一个没必要再留着的残次品......”
颜念念毫不在意将盘子扔在桌子上。
卓轩整个人僵住。
他咬着唇角，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眼眶微红，透着不甘......
妈妈之前那么对他，他都可以既往不咎放下身段主动来找她，她怎么还这样？
颜念念不想理卓轩。
一转头，看见云云拘谨地站在门口。
颜念念笑着冲她招了招手，“来！云云，进来！”
迟疑了一下之后，云云走了进去。
卓轩充满敌意地瞪着她。
小姑娘吓得瑟缩了一下，将头埋得更深了。
来到跟前，颜念念拉起了她的冰凉的小手，“云云，怎么了？”
“这个......”

“没有的事，卓总已经约了我，又怎么可能同一时间再约别人。”
“小李呀，不是我说你，什么人说话你都信？”
“幸好是我接的。否则，要是卓总知道了，生气开除你了怎么办？”
许菲故意这么说，目的就让小李记恨上颜念念。
然后给她难堪。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小李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忙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许小姐，是我一时疏忽了。”
“下次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卓总啊！”
挂了电话，小李愤怒地瞪向颜念念，嗓音尖锐刺耳。
“我说你这个女人胆子够大的，还说约了我们卓总，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配不配见我们卓总？”
“见过不要脸的，可像你这种明目张胆，招摇撞骗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话音落定，其他工作人员也望了过来。
目光落在颜念念的身上，全都充满了讥讽与嘲笑。
颜念念皱了皱眉。
“我没有说谎，确实和你们卓总约好的，电话里，他让我现在过来。”
一听这话，小李脸上讥讽更深了。
真好笑！
她在卓氏集团工作了好几年，都不知道卓总的私人电话号码。
还电话里，这女人算老几？
真能吹！
抱着双臂打量着颜念念，小李语气阴阳怪气，“既然你说我们卓总亲自约的你，那么好，你现在打电话，告诉他你来了呀。”
“这......”
颜念念愣了一下。
打电话。
怎么打？
她已经将卓聿琛给拉黑了呀。
这副表情落入小李的眼中就成了谎话被揭穿后的心虚。
她瞪了瞪眼睛。
想起刚刚许菲说的话，她就火大。
“吹牛也不打草稿。”
“你这样的，也就勾引勾引普通的老男人什么，居然还敢将主意打到我们卓总的身上”
“呸！”
“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颜念念即便再好脾气，此时小脸儿也阴沉了下来。
“卓聿琛就是这么管理你们这些员工的？”
“工作能力不行，素质还低，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骂人。”
“怎么？卓氏集团的工资这么好挣？什么人都养？”
“你......你......”
小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脸色涨得青一阵，白一阵。
龌龊的心思被揭穿，这个女人应该无地自容，哭着跑出去才对。
怎么还敢骂她？
尤其是接触到其他工作员工投来看热闹的目光时，小李直接气急败坏了，“保安！保安！”
听到声音，两名保安快步走来。
小李愤怒地指着颜念念的鼻子，“将这个前来闹事的女人给我赶出去。”
“是！”
两名保安上去，想要去拉颜念念。
“你们干什么？颜念念愤怒甩开对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凛冽，“再动手，信不信我报警？”
二人被虎住了。
一时间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竟忘了接下来的动作。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就任由着这女人在这闹事？要是吵到了卓总，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见状，小李急吼吼地喊了一声。
一听这话，两名保安也急了。
能来卓氏集团工作很不容易，而且工资又高。
他们绝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小姐，请你马上离开。”
语气不好的同时，动作也越加粗暴。
直接上手去推颜念念。
颜念念重心失控。
往后踉跄了一步。
样子有些狼狈。
而此时，许菲就站在发财树的后面，一边摸着脖子上的项链，一边惬意地欣赏着颜念念的狼狈的模样。
心里这个美啊！
“啊！”
这时，慌乱间其中一个保安下手重了些。
颜念念整个人朝后倒去。
眼看着马上要摔倒了。
千钧一发之际，胳膊却意外被一只大手扶住。
颜念念这才得以稳住了身形。
定了定神，她转头一瞧。
是卓聿琛。
“有没有事？”眼中的关切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卓聿琛低沉着嗓音问。
“没事！”
颜念念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淡漠地摇头。
现在的她，特别不喜欢和卓聿琛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
卓聿琛情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下一瞬，便又冷漠如初。
望着这一幕，许菲嫉妒地捏紧了手指。
这贱人一定是瞧见卓聿琛来了，所以就故意摔倒往他怀里钻。
太不要脸了。
整理了一下裙子，脸上绽放出得体的笑后，许菲踩着高跟鞋从发财树后走了出来。
“聿琛，你回来了？”她温柔地开口。
“嗯！”
卓聿琛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眸光冷冷地扫向那两名保安，质问道：“怎么回事？”
“卓总......”
两名保安瑟缩了一下。
他们是打心里惧怕卓聿琛，所以齐刷刷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小李。
刚刚，可是她让他们赶人的。
见状，小李赶忙从工位里跑了出来。
她指着颜念念恶人先告状，“卓总，是这个女人上咱们集团来闹事，所以我让保安将她赶出去。”
“您是不知道，她有多不要脸，胆子有多大。”
“居然说是您亲自约了她，可紧接着就被我给揭穿了，让她给您打个电话，她根本就不知道您的私人电话。”
小李一脸的得意。
扬着下巴，巴巴地等着卓聿琛表扬自己呢。
可谁知，紧接着她就听到了让自己倍感惊悚的内容。
“她把我拉黑了。”
什么？
一时激情千层浪。
小李傻了眼。
其他员工也是被惊到了，嘴巴大得能吞下一枚鸡蛋。
几秒后，整齐划一，视线全都齐刷刷地落在颜念念的身上。
少了之前的讥讽与嘲笑，多了忌惮，揣测......以及发自内心的不可置信。
这女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不仅有他们卓总的私人电话，还将人给拉黑了。
牛哇！
“卓聿琛，你就是这么管理手下员工的？”颜念念不满地瞪了卓聿琛一眼。
心中厌烦。
沾上他总没好事。
卓聿琛皱了皱眉，抬眼，冷冷地扫了小李一眼。
“卓总，我......”
小李不可遏制地打了一个冷颤。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好像......得罪了惹不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