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渊负手而立，紧紧盯着其中展开的无限暗色。
随着石门彻底开启，一个浑身是血、不成人样的少女“啪”一声向前倒地，瞬间暴露在两人和其他随之而来的看守弟子面前。
浓烈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景象惨不忍睹，眼前人身上伤口数不胜数，唯独没有任何生机，低阶的围观弟子只看一眼就瘆得慌，急忙别开了眼。
苏染立马作出惊恐模样，尖叫一声：“啊！怎......怎么会......”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嘴里念叨着“师姐”扑上前悲痛欲绝。
墨景渊紧盯地上毫无生气之人，心头猛地一颤，愣了会儿才不可置信上前俯身，并示意苏染退下。
苏染默默起身退到一旁，小声啜泣。
地上女孩的面容千疮百孔，墨景渊已经快认不得这是曾无时无刻热情笑着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师父”的希不晚。
他四肢不自觉剧烈颤抖，不顾血污把希不晚抱在怀中，发现她的身体居然那么轻、那么小。
反正，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这么想着，却有一股巨大的无名酸涩疯狂涌上墨景渊的咽喉。
偏偏此时，狱门内似乎仍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正要破门而出。
下一刻，便有几只冲破七层封印的怨魂朝墨景渊冲去，与此同时，他怀里的人忽然浑身散发出耀眼光芒。
唰——！
希不晚瘦弱的身躯毫无征兆燃烧起滚烫烈火，如旭日般迸发赤色，透进狱门的焰光甚至照亮整个七层，炽火熊熊，熠熠生辉，惹得众人抬手遮眼。
火焰自丹田与心口而生，由内而外瞬间覆盖女孩全身，火势蔓延而过之处，皮肤和伤口以肉眼可见极快的速度痊愈。
希不晚全身被火光包围恢复如常的同时，她蓦地睁眼——逃出封印的怨魂反倒成了猎物，在滚烫烈焰中眨眼便燃烧殆尽。
墨景渊、苏染和其余弟子看着浴火重生的希不晚，无一不震惊至极。
“希师姐，刚，刚才明明是死了吧？”
“是啊，都没灵力和生机了，不可能错......”
“这是什么力量？居然瞬间消灭了那几只怨魂！没记错的话，那些怨魂每个都得金丹以上的修士才能对抗吧......”
不少弟子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而苏染看着极速恢复生命的希不晚，也从震惊转为咬牙切齿。
醒来的希不晚知道，自己的涅槃体质又一次救了自己。
发现自己在墨景渊怀里，她先是意外一愣，但很快回神，不急不慢推开对方站起。
换作从前，能被墨景渊抱着，她一定欣喜若狂。
可经历一次死亡，她看清了。
不值得。
她是谁？
她是曾经名声响彻修真界的涅槃上神，是唯我独尊的火系大能。
难得一次为爱奔赴，居然输得那样彻底。
那好，从此以后，她会收起所有对墨景渊的爱慕与执念，再不会每日勤勤恳恳去热脸贴冷屁股！
想通了的希不晚一改往日眸中对墨景渊的赤忱，眉眼平静如水。
她微微欠身，拱手道：“师尊，惩罚还有一日，我这就回去。”
说罢，她竟真转身打算回七层狱内。
墨景渊见状，一把拉住她，语气烦躁：“什么时候了还要闹脾气？能不能跟苏染学着点？”
听到熟悉的话术，希不晚只淡淡回眸。
对上没有任何波澜，还带着一丝讽刺的眼神，墨景渊心头颤了又颤，不耐染上眉梢。
“七层里的怨魂还没处理掉，你进去等于送死。”
“师父又不在乎我的性命。”涅槃后，希不晚的语气也变得轻飘飘。
墨景渊只道希不晚在生闷气，没好气开口：“这次事情本就是你有错在先，不认错不道歉不说，还如此固执小孩子心性。眼下情况，你就跟苏染道个歉认个错，我便不再把你囚禁于此。”
闻言，希不晚和苏染表情各异。
苏染面上不显，内心得意。
虽然不知道那贱人为什么没死成，但只要她在，希不晚永远都是孤立无援的跳梁小丑罢了。
而且，凭苏染对希不晚的了解，她绝不会承认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只要她不认错，就还有的吃苦。
希不晚则始终面色平静，宛若身在事外。
这时，她对上墨景渊的眼。
“好，我认错。”
苏染倏地抬头，然后瞧见希不晚缓缓转身面向自己，恭敬一拜。

听到墨景渊如此轻飘飘一句，即便承受致死威压也面不改色的希不晚，此时终于蹙起眉心。
“为什么？”
梵天诀在体内不断运转，才堪堪使她现在的声音不会颤抖。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
“你师妹的身体，作为师姐还不清楚？染儿向来体寒，若能得到炎阳谷的火气滋润，往后不仅生活还是修习，都会好上数倍！”
希不晚张张嘴，想反驳说“可她也才刚经历重伤”，忽然觉得毫无意义，于是闭了嘴，只自嘲笑笑。
“可门规如此，守擂成功者，才有资格。苏染，她没资格。”
希不晚眉眼展开，重新冷静下来，直面墨景渊的怒视。
她不会再爱他，可不代表她会怕他！
“墨景渊，你也是灵霄阁一员，身为风剑门之首，却要带头破坏门规，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真是个好、师、父。”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得噤声。
凌风仙尊不喜吵闹，通常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今日出现估计也只是为了苏染。
可希不晚不仅伤了苏染，说她没资格，还直呼仙尊大名，简直不要命了！
墨景渊先是震惊，以前她对自己都是小心翼翼讨好，懦弱又恶心。
可现在，她仿佛换了个人，说着刻薄的话，眼里还能不带任何感情，完全不是一个二十岁女孩该有的模样。
随即，在黑囚狱门口时那股熟悉却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他攥紧双拳，想发火却发觉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许久才艰难开口。
“逆徒......”
不过刚发声又被另一道尖锐张扬的声音打断。
“好！说得好！”
天空赤光乍现，伴随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闯入众人视线。
来人一身红裙，潇洒肆意，身材高挑妩媚，却不显娇弱。
一头赤发张扬大方，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一双明眸炽热，英气又不失优雅。
此人正是赤门的门首兼师父，炽翎，人称赤空上仙。
墨景渊周身气压低得吓人，看向来人，“炽翎，此话何意？”
炽翎在空中俏皮一跃，稳稳落在希不晚身边。
“何意？看来凌风年纪大了，同我们说话有代沟。”她调侃似笑笑，“擂台上站到最后的，才可前往秘境，这是灵霄阁数十年，甚至百年来不曾变化的规矩。凌风，我不认同你对小徒弟的偏袒，这位大徒弟倒是很有眼力见。”
说罢，她俯下身子，轻轻擦拭希不晚嘴角残留的血迹，眼神流露欣赏。
“你是希不晚？”
“是。”
对上炽翎热情如火的双眸，希不晚有瞬间愣神，仿佛看到了曾经辉煌的自己。
“梵天诀......”
感受着希不晚体内的灵力运转，炽翎很快察觉。
听到这三字，墨景渊瞳孔倏地放大。
“愿意将无用情感舍弃，并化作燃料精进自身者，不仅神识与意志强大，天资也是一众奇才中的佼佼者。风剑门有此等单一火灵根好苗子，我炽翎怎么不知道？”
寥寥几语，便点明希不晚的道心稳固和天资出众，让不清楚火灵根修炼的一众弟子心下了然。
苏染更是下意识不可置信瞪大双眼。
那贱人这么重感情，怎么舍得抛弃！
而且她不是资质平庸吗，怎么就奇才中的佼佼者了？
梵天诀的妙处，墨景渊不比炽翎知道的少。
但是，不可能......
曾经爱他隐晦又赤忱的少女，好像只要他一声令下，对方会连性命也甘愿献上，这样的她，居然轻易抛弃感情？
可事实摆在眼前。
“多谢上仙抬举，弟子不过芸芸众生一员。”希不晚拱了拱手。
从前她就听闻赤门的师尊如旭日般火热直率，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炽翎，这是我们风剑门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墨景渊强忍内心烦躁道，再次转向希不晚，语气胁迫，“你若再胡闹不懂事，就没资格做我风剑门的弟子。”
可惜，墨景渊不知道，这番话术不会再威胁到希不晚。
听到“胡闹”二字，她只觉可笑。
于是，她下定决心，眼神豁然清明，朝他恭敬一拜。
“好，我不配做您的亲传弟子，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风剑门之一。希不晚，自请退出风剑门！”
见希不晚如此果断，一旁炽翎露出讶异之色，随即被满眼欣赏代替。
像听到什么不可置信之事，墨景渊则浑身愣住。
炽翎喜出望外，迅速接住话头：“既然如此，丫头，要不要来我们赤门？这老头不要你，我可要！”

黑囚狱第七层。
周遭阴冷潮湿，四面不透风的墙不仅隔绝外界一切音讯，也切断了所有可能的光亮，徒留一室诡寂、无尽的黑暗与恐惧。
希不晚抱着自己蜷缩在墙角，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她钟情于凌风仙尊墨景渊，千方百计拜入其门下，成为墨景渊曾唯一的亲传弟子。
二十岁少女花费六年，奉献自己所有热情与真心，换来的始终只有冷淡与疏离。
但她心甘情愿，只求守在师尊身边，直到这样简单的安宁也被打破——三年前，墨景渊收了第二位弟子，与她同龄却天资过人、长相清纯的苏染。
从此以后，稀世的宝器丹药属于苏染，众人的目光焦点与夸赞属于苏染，连不善言辞的师父也开始对苏染展露温和的笑意并给予耐心教诲。
希不晚陷入很久的恍惚。
原来师尊不在意的，仅仅只是自己。
直至昨日，她和苏染一起去红海出任务，回来时经过血池，苏染自己掉下去，却把罪名安到她头上。
由不得她“狡辩”半分，墨景渊一怒之下就将她关进黑囚狱第七层作为惩罚。
“师姐？”
此时，一道声音在狱门外响起，令黑暗中的希不晚身躯微颤。
“你不会还天真以为，师父会心疼，然后回心转意放你出来吧？”苏染站在门口，语气中尽显胜利者的戏谑之意，“师父只关心我，还不明白吗？”
语毕，狱中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半晌，希不晚似乎才拾回沙哑的声音：“轮不到你管。”
外头传来几声嘲弄的冷笑，随即是某种机关开启的声音。
轰隆隆的机关声对于看不见任何事物的希不晚来说格外响亮，令她异常敏感紧张。
机关声停止，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
下一秒——
忽有无数怨魂从黑囚狱第八层鱼贯而出，直冲第七层唯一的活人希不晚！
意识到外头的苏染做了什么，希不晚顾不上怨魂的撕咬，扑到门口声嘶力竭，“苏染你在做什么！？怎么能把第八层的怨魂放出来......我会死的！”
苏染感受到里面的动静，嘴角满意上扬，眼底冰凉一片，“师姐真是蠢货，我就是要你死呀。你不死，我怎么独占师尊和整个风剑门呢？”
“你就认命吧，师、姐～”
话音落下，苏染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黑囚狱，完全不见昨日受伤的痕迹。
而七层里，希不晚正被无数怨魂虐杀般撕扯，啃噬。
即便在黑暗里，她仍能无比清楚感受到，丹田处的灵力在以极快速度流失，表面的皮肤也被尽数啃到露骨，无法自愈。
她，快要死了。
可笑的是，这次她会死得一文不值，而她这几年来倾注一切爱慕守护的师尊，此时或许正在担心苏染去了哪里。
所幸，她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不会真正死去。
感受着怨魂无情的撕咬，疼痛与窒息令她头脑前所未有清醒。
其实，她已经活了近千年。
从前的她有另一个名字，是修真界万年难遇的修仙奇才，又是凤凰后裔，拥有九转涅槃之体，仅八百年就飞升成神，却不料成神百年后被其他神祇陷害堕回凡尘，于是她退变回十来岁的芳龄少女，修为和天赋也一落千丈，甚至在山野角落沉睡三十年才醒来。
九转涅槃体，意味着她有九次涅槃重生的机会，目前她还剩最后两次机会。
怨魂们像饥饿许久的猛兽，不过几息便将女孩的身体毁到面目全非。
很快，血泊与绝望笼罩之中，希不晚彻底没了声息。
......
风剑门一处山头，微风拂泥，苍叶轻动。
正在树边静心打坐的墨景渊忽然左胸一阵心悸，随后缓缓睁开眼。
苏染正匆匆从后方跑来，衣袂飘飘，眼睫扑朔，黑眸亮闪，光是这番着急的模样就能令人心跳不已。
“师尊！不好了，据说希师姐待在第七层不安分一直撞门，结果误打误撞撞松了八层的结界开关！”
听到这里，墨景渊霍地起身，一双丹青眼瞬间盛满怒意，“她怎么敢？”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黑囚狱里实在太可怕了？”苏染担忧低下头，小心扯住墨景渊的衣袖，“师父，弟子打扰到您了非常抱歉，但这事十分要紧......”
看苏染谨慎又懂事的模样，墨景渊神色柔和下来，抚抚她的发顶。
“不用抱歉，你做得对，不必为她开脱。走，去黑囚狱看看，要是八层结界真被打开了......顶多只是她自作自受更痛苦罢了。”
“好、好吧，师尊。”
墨景渊迅速拂袖而去，直奔黑囚狱，周身气压低得可怖，联合刚才莫名的心悸想到什么，但念头也仅一闪而过。
苏染则跟在师尊身后，明明面上看起来忧心忡忡，眼底却尽是深藏的阴暗与得逞。
两人很快来到黑囚狱第七层，路过的弟子见来人匆匆没有一个敢多嘴询问。
狱门口，墨景渊止住脚步。
随后，他抬手掐诀，打开了第七层的出口限制，巨大石门向外缓缓开启。

“希不晚！......”
“怎么？先说好，以后我不是您徒弟，您没资格管我了。”希不晚终于用尽力气，拍开对方的手，吃疼揉揉手腕，“弟子之前区区筑基前期，关在第七层连自身都顾不上，还能自己把怨魂给放出来害死自己？怨魂怎么出来的，您不应该去问苏染么。”
墨景渊只沉思一瞬，又恼怒起来：“你的意思，是染儿放出了怨魂？”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倒打一耙去污蔑别人？！”
希不晚跟看傻子一样不可置信盯了他两秒，然后随手塞了点东西进乾坤袋，再不发一言迅速闪身溜出了房间。
走时心底骂骂咧咧。
真是一秒都不能和这人多待。
回到赤门的新住处，希不晚将带来的东西先安置好。
她只带了过夜的东西，剩下还有许多得明后天再找机会去搬，而且最好避开墨景渊。
新院子位于赤门一座小山峰顶端，空气清新，视野开阔，眺望下去，能将小半个灵霄阁收入眼底。
希不晚一屁股坐在庭院树下，望着湛蓝的天，深深叹了口气。
墨景渊，真是白千转世吗？
她希望不是。
从前陪她走遍万水千山，甘愿为她舍弃性命之人——她打心底不希望白千转世成了墨景渊。
而此时的墨景渊，站在希不晚原来的屋子里恍惚好久。
他明明想好，这次来要问清楚，不会随意动怒。
可当她像往常一样提起苏染，火气再次止不住。
还有苏染，从见面以来就乖巧懂事的苏染，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意味不明之事？
真是......
......
经过一周，希不晚终于在赤门正式安顿下来。
这几天里，她隐藏踪迹，避开墨景渊和苏染，只为图个清静。
整理个人物品时，她翻出一枚护身符治愈系锦囊。这是墨景渊送她的成人礼，是他唯一亲手给过她的东西，被过去几年的她视为珍宝。
如今想来，相比苏染天天收到的灵丹妙药，一枚灵力普通的锦囊简直微不足道。
她将锦囊随手丢入柜中，闭了闭眼。
今天，是出发前往炎阳谷的日子。
这一周里，希不晚不仅对赤门内部有了更多了解，也稳固了自身修为，已到达筑基后期大圆满，只需一个契机便能结丹。
她要的契机，便在炎阳谷内。
“希师姐，该出发了。”
“嗯。”
掌事弟子前来传话，将希不晚领到了集合点。
集合处，要一同前往秘境的只有五人，每门派各一人。
其中无疑包括了苏染。
除了苏染，还有一女弟子和两个男弟子。
苏染故作亲切上前，想与希不晚搭话，好在掌事弟子打断及时。
“各位师姐师兄们，前往炎阳谷的传送阵马上开启，请各位做好准备。本次历练为期十天，如果遇到不可控的危险，可撕碎传送符立马回来。十天后，传送阵会将各位送回，祝五位好运。”
几人点头表示了解，顾自做好准备。
希不晚见苏染不罢休，刻意走远了些，双眼紧盯传送阵，随时准备进入。
等进入炎阳谷，五人位置是随机的，她大概率碰不上苏染，这倒是好事。
下一刻，地上的传送阵开始发出金光，其中阵法轰轰运转，伴随“咔嗒”一声，掌事弟子再次发话。
“传送阵已开启，请诸位启程！”
没有丝毫犹豫，希不晚第一个踏进传送阵。
苏染没找到机会刁难她，内心咬牙。
不过，不着急。
是她非要换门派，又非要去炎阳谷的，进入秘境后只有他们五人，且不一定能互相遇上，就算发生什么，没有目击证人，也不好开脱。
就和前不久她污蔑希不晚推她入血池那样......
苏染眸中划过狡黠，也踏入阵内。
炎阳谷。
此秘境是火系修炼者的主场，其中大多动植物和灵兽都与火系沾边，刚刚进入就能感受到丛林中无法忽视的热浪。
希不晚睁开眼，环顾一圈。
她正身处一片茂密树林，其中树木高度和粗细都是平常树木的五六倍，头顶高空飞过廖廖几只鸟兽。
百年前未曾飞升的她，是炎阳谷的常客，虽然丢失了许多记忆，但对于炎阳谷内部构造，她仍记得很清楚。
稍加回忆，她便勾起嘴角。
“天助我也。”

一个月后。
秋意正浓，凉风吹散灵霄阁山门前一地落叶，飘飘扬扬。
与十月的清冷不同，此时灵霄阁练武台正人声鼎沸，众多弟子热血澎湃、战意激昂，将中央高台围得水泄不通。
今日是灵霄阁内部每年一度的切磋共勉日，在今日内，各门派会派弟子自愿上台切磋，以守擂的形式，每门派站到最后的一人可以获取前往稀有秘境历练的机会。
灵霄阁今年定的秘境为炎阳谷，属于火系修炼的主场秘境，若历练者拥有火系灵根，相比其他灵根必有更大长进。
希不晚踩着落叶，不急不慢拨开人群来到台前。
她才闭关修炼了一月，今日出关为的就是获取前往炎阳谷的机会。
在飞升前，她就常去那儿静心修炼，已经把普通修士一辈子也摸不到的炎阳谷内部摸得一清二楚。
一月前她刚经历生死，灵力亏空，火灵根急需得到滋润，那里正是绝佳之地。
“师姐？你也来了啊，好阵子没见着你了。”
一道甜美却令希不晚下意识反感的声音响起，她缓缓侧过头去，只见苏染站在台边装作友好模样朝她微笑。
楚明晖站在苏染身侧，抬着下巴趾高气扬。
随即就有其他弟子开始起哄。
“她还有脸出来？身为仙尊的大弟子、我们的大师姐，居然做出那种下流之事，是我我也没脸外出见人。”
“就是啊，估计她也觉得难为情吧，所以才躲了快一个月都不出来。”
“听说她在黑囚狱里都不肯安分，自作自受把怨魂搞出来，差点把自己害死，果真恶人有恶报！”
听着身边各异的闲言碎语，希不晚反而内心掀不起一丝波澜，眼神中丢弃了一月前的不甘与混浊，取而代之是处事不惊的沉稳与清明。
这得益于她新修的功法，梵天诀。
梵天诀通过吸收修炼者自身无用多余的情感和执念，是极难掌握的火系功法之一，心性不定或天资平庸者若随意修习，很容易走火入魔。
但恰好希不晚神识强大，心性坚定，涅槃后，其修习天赋比从前更加优秀，梵天决无异于雪中送炭，对此后修行大有裨益。
待台上一场比试完毕，希不晚便纵身一跃跳到擂台中央，瞬间聚焦众人目光。
苏染见状，心生异样，“师姐这是......？”
楚明晖看着擂台上的希不晚，眼里的鄙夷藏也藏不住，“你不会想去炎阳谷吧？笑话！修为都废了还想守擂，就你那可以忽略不计的天赋，一月时间能突破到多高境界？下去吧师姐～”
周遭弟子也纷纷起哄，有的怀疑，有的唾弃。
“希师姐一月前不是修为尽失了吗？这么点时间就想挑战擂台，真是没一点自知之明。”
“确实，她心思龌龊得很，往年为了跟凌风仙尊多待会儿，荒废修习，什么秘境都坚决不去，蠢得要死！”
蠢得要死，这希不晚倒是认同。
她没回复任何嘲笑她的弟子，只在台中站正，运转体内功法与灵力，打算专心应战。
对方是一位土系的外门男弟子，已经守了五轮，应当是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灵霄阁内，凡是加入五大具体门派的弟子皆为内门，其余均为外门，外门弟子没有具体门派归属，也无师承。
“希师姐，得罪了。”
说罢，台上的少年手起剑落，一道伴随大片尘土的剑气直冲希不晚面门。
面对足以阻碍视线和行动的沙尘，希不晚丝毫不乱，一双瞳孔发出赤光，目之所及，尘土瞬间化作灰烬向反方向飘去。
巨大的剑气也不知何时被轻易化解，男弟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神识处传来巨大的灼烧感，疼痛难忍！
不消片刻，男弟子节节败退，痛苦哀嚎着跌出了擂台。
回看台上，希不晚纹丝不动站在中央，裙摆微脏。
众人哗然。
希不晚刚到场时，众人自然而然以为她这一月来毫无作为，直至她出手时展露修为——
“筑基后期？！没搞错吧！希师姐一个月时间就筑基，甚至要结丹了？”
“不可能，她肯定用了什么特殊手段！要知道，她之前三年都突破不了筑基前期，这次修为散尽，怎么可能这么快筑基后期？”
同为筑基后期的苏染在意识到希不晚此刻实力后，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
可她面上装作惊喜，随后想到什么又不好意思地上了台。